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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想了想,只回答了四个字:“淡然处之。”
王守仁的神情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刘瑾前些日子复开西厂,此举引来朝堂一片喝骂,而他却下令将骂他骂得最凶的南京兵部给事中戴铣,艾洪,御史薄彦徽等二十一名官员缉拿入京,算算日子明日也该到京师了……”
秦堪不解地瞧着他:“王兄的意思是……”
王守仁长叹道:“世道快乱了,好好的弘治中兴,如今变得乌烟瘴气,总得有个人站出来,为那即逝的朗朗乾坤发出一声悲鸣。”
秦堪微微动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从王守仁脸上看到了决然。
“王先生这是何苦?”秦堪叹道。
王守仁笑道:“总有人要做的,不是我,便是别人,既如此,为何不能是我?”
说罢王守仁搬起酒坛仰头大灌,然后狠狠一擦嘴,豪迈大笑道:“真是好酒啊!此番若留得命在,再与你共谋一醉!”
随手将喝尽的空坛一抛,王守仁踏着夕阳的余晖大步离开,金黄色的残阳投射在他的背影上,如同沐浴着浓血。
秦堪定定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朝他长长一揖。
古往今来的圣贤,从来不在书本里。
清晨的京师透着几许凉意,凉意仿佛渗进了骨子里。
二十一辆囚车的车轱辘发出难听吱呀声,陆陆续续鱼贯入城,数百名西厂番子押着囚车,凶神恶煞地用刀鞘拍打驱赶着行人。
西厂恢复后接到的第一桩差事,便是远赴南京,将南京兵部给事中戴铣,艾洪,御史薄彦徽等二十一名痛骂司礼监掌印刘瑾的犯事官员。
大明自仁宣之后,言官甚少因言获罪,刘瑾开了正德朝的新气象。
戴铣戴着重镣站在囚车里,浑身伤痕累累,肮脏发黑的囚衣不时渗出丝丝鲜血,整个人已陷入了昏迷,显然路上受过极残酷的大刑。
其余的二十名官员站在囚车里,比戴铣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行二十一辆囚车进京,顿时引来了京师百姓们的好奇目光。
…………
…………
戴铣等二十一人进京的消息很快报知刘瑾,刘瑾却犯愁了。
这些嘴碎的家伙确实触怒了他,于是当时便怒而下令,拘戴铣等人入京问罪。
如今这些人来了,可是对他们怎么处置呢?难道真杀了他们不成?他刚刚才坐稳了司礼监的位置,如今的天下毕竟是读书人的天下,若因言而治死这些官员,他刘瑾如何逃得过天下读书人的悠悠众口?
刘瑾烦恼极了,每到这种难以决断的时刻,他便深深感到自己的身边缺少人才,缺少一个能为他分析利弊,出谋划策的人才。
明明已大权在握,天下英才岂能不入我彀?
很可惜,如今的大明没有人才市场,天下纵有人才,刘瑾也无从去找。
刘瑾坐在司礼监里唉声叹气。
有心想派人把焦芳找来问问,可焦芳虽然攀附于他,毕竟身份是内阁大学士,不是他刘公公的谋士幕僚,若事事请教于他,不但拉不下面子,而且会被焦芳看轻,平白失了内相的威严。
刘瑾叹气的时候,一名小宦官匆匆走进司礼监,将一张小字条递给刘瑾。
“禀老祖宗,内阁焦大学士派人递来的条子。”
刘瑾一愣,展开字条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未久,刘瑾桀桀怪笑起来。
“‘只诛戴铣,余者可留’,好你个人老成精的焦芳,真以为杂家糊涂了不成?那戴铣是江西人,你素来便不喜江西人,杀一个少一个,借杂家之手除之,你更乐见其成吧?”
笑声渐歇,刘瑾拧着眉,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
思索许久,刘瑾点点头:“若要吓唬猴子,杀一只鸡便足够了,杀太多反而坏事,焦芳之言不是没有道理……”
主意打定,刘瑾扬声喝道:“来人。”
一名小宦官恭谨出现在门口。
“传杂家的令给西厂,南京押解来的二十一名犯官全部廷杖三十……”顿了顿,刘瑾若有深意道:“叫个可信的人去给杂家监刑,谁死谁活,给杂家长点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