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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役,天启军伤亡惨重,经历彻夜死战,侥幸得还。
这一消息早在花贡船由水路入京之前,便已有几个信使,日夜兼程,飞骑传书,分别送至不同的地方,呈递给不同的人物,却引起同样的震惊。
这些人中,最先收到消息的,居然是与东海相距最为遥远的焕州牧花巍。
战后的当日黎明,正当所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打扫完战场,在舱中横七竖八地躺着鼾声大作时,巡江稽察司所在的一艘斗冲舰的后舷上,有人悄悄地放下一只快船。
快船上的桨师只知道一件事:在不惊动花贡船上羽林军的情况下,潜送信使上岸。
桨师们怎敢多问,只顾埋头划桨,没留意这位卸去战甲的焕州信使双眉紧皱,似是带伤赴命。待上岸后,他着便装,沿途或重金购买,或偷或抢,连换不下十匹快马,昼夜不休,一口气从海州官道穿贯云州,在短短七日之内,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焕州州府云歌城。
最快的速度飞驰到州牧署门前。
署门吏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长街,一下呆住。
远处快马扬尘,蹄声踏踏,须臾便至面前。只见驭者引缰,马儿摆颈长嘶一声,一双前蹄直立而起,又重重落下,马上马下两人四目相对,一股杀戾气息扑面而来。
好狠的眼神!
小吏机仃仃打了个寒战。
这一眼望得他心惊肉跳,却不知对方什么来路,正待鼓勇喝问,只见马上骑士已滑落马鞍,想要站稳,却身子晃了两晃。一个踉跄之下险些摔倒。
我呸!还道是什么人物杀到,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货!
自觉虚惊一场,小吏心中不禁幸灾乐祸起来。上前两步来到阶前,腆起肚子摆起架子。便想喝一声大胆泼才竟敢放肆。
哪知还未及开口,一面黑黝黝铁牌便出现在眼前,逼得他生生将话儿吞回了肚子里去。
这是太寒山铁血令?!
他是花家的铁血家将!
当下不敢怠慢,小吏赶紧收腹弯腰,将花家信使扶起,口中殷勤道:
“将爷辛苦!将爷可是要找——”
“大人可在?”
信使吃力地吐出几个字,小吏想也不想,伸手指向署内:
“正与长胜将爷在花厅——”
信使闷哼一声。收起令牌直入署门。小吏紧追两步,扶着门扇伸着脖颈喊:
“将爷!将爷!可要找人帮您饮马?”
信使宛若不闻径直下阶往里走,小吏又喊了一声,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悲嘶,回头看去,那匹马儿已口吐白沫,四膝软倒,侧躺在地上阵阵抽搐。
长生大神在上!这是走了多远的路?!
铁血家将果然个个狠角色!只是这等累死人,跑死马的要命差事。我却是干不来的。
小吏伸伸舌头,自去门里唤人来拉马。
署内宽阔石道上,信使越走越慢。终于腿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此时正值中午时分,署内官吏多在午休打盹,倒有几个勤勉后进的仍在各部厢房内办公,见此情形均感讶异,便有人放下手中笔清咳一声,刚想走出门来对这可疑人物作番盘问。却见不知哪里闪出两道黑影,一左一右,抢先一步将信使架起:
“长青大哥!”
见两名花府家将认识来者。署僚们顿时恍然:原来是太寒山密使,怪不得门吏不阻之……书呆子们岂是真呆。当下便识相地如若不见,继续各自忙碌起来。
“长青大哥!你怎么——”
信使脸色惨白如纸。喘了两口,勉力伸手指向内堂:
“去……花厅……””
“……是!”
花厅内,焕州牧花巍正伏案书写着甚么,忽然眉头一皱,身后花长胜立即如箭般掠向花厅门,几乎与时同时,门扇从外一下被拉开:
“家主!”
“大胆!没有家主命令你们怎敢……”
严厉的声音一下停住。花巍倏地抬头,正看到往日坚冷如铁的花长胜那标枪般笔直的背影忽然佝偻了下来:
“长青!”
手中笔停,在纸上洇开了一团阴霾。
花巍静静地看着门口,那里,家将们正拥着那条奄奄一息的身躯。他面无表情地将笔搁在架上,指尖却有一丝微颤,仿佛心中也有一根弦在同样地颤抖:
忆娘……
家将们架着信使来到案前,花长胜已镇定下来,只是双目犹露悲愤,向案后人施礼道:
“家主,是长青送急信而来。”
知道花贡船出事,担忧爱女的花巍五内欲焚,却仍淡淡地颌首:
“好。”
信使花长青却如充耳不闻,强挣着从怀中取出那封压着火漆的密函。连同花长胜在内的其他家将都放开他,后退了两步。
即便是死,也要亲手将信送给家主,这就是信使的使命!是太寒山家将的天职!
花巍起身离案,行至花长青面前,肃然挺立。
“家主,东海传信……”
“辛苦了。”
花长青用尽最后力气,俯首呈上密函,家主花巍甫一接过,他剧烈地咳了两声,接着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花长胜一把扶住他肩:
“你自封了血海?!”
“家主……”
花长青抬头咧嘴,白齿间染着,像案上那页未写完的纸:
“小姐……平安……”
说着,缓缓软倒在花长胜的怀中,气绝而亡。
“长青大哥!”
两名家将呜咽起来,花长胜咬紧牙关道:
“混闹甚么?!叫辆马车,将长青带去安置!”
“用我的马车罢。”
“家主……”
花长胜已语带哽咽,花巍手握密函却不拆开,只是出神地看着那两名家将忍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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