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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边洋眯着眼睛瞥了眼余耿耿。
他解开了最上面的两粒扣子, 胳膊肘顶着桌上,露出白得晃眼的锁骨。
凭心而论,余耿耿在garbar是最受欢迎的那种类型。
不会过分弱气。
长得干干净净,睫毛很长很密, 挑起眼角看人的时候总是有种懒散的疏离感。
边洋往前坐了坐, 饶有兴趣地问:“我说了半天, 也该你说说了,什么情况,我给你参谋参谋?”
余耿耿蹙着眉, 有点纠结,憋了一会儿后含蓄地道:“也没什么, 就是有个人在追我,我暂时没答应他。”
他停顿片刻,补充了句:“是男的。”
边洋嗤笑一声:“装模做样,是余淮之吧?”
“……”
操。
余耿耿人都吓傻了, 脑子里轰地一声,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咽了咽口水,嗓音颤抖地问:“你怎么知道?”
……什么情况, 难不成已经传出去了?
边洋一脸愉悦地欣赏他这副傻逼兮兮的模样,往嘴里丢了颗杏仁:“你大哥去剧组探班时我也在场,他看你的眼神, 啧啧,就差把你圈在地盘里往上撒泡尿了。”
余耿耿:“……”
边洋突然有点可怜他。
他以前总觉得余耿耿又蠢又毒,现在倒是不毒了,只剩下蠢。
迟早被余淮之啃得干干净净。
“哎,我说,你为什么不答应你哥啊?”他问。
余耿耿绷着脸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
边洋睁大眼睛:“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余淮之那硬件,如果现在出现在这个gaybar里,十个零里面有十一个会扑上去。”
余耿耿:“……多的那个是哪里冒出来的?”
边洋笑笑:“当然是有一愿意为人家含泪做受,反正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试试又不吃亏。”
余耿耿:“?????”
这段话信息含量超标,他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
他问了最好奇的一点:“你从哪里听说我和余家没有血缘关系的?”
边洋掀了掀眼皮子,漫不经心地道:“圈子里早就传开了,只不过没人敢在你面前说闲话,除了我品性诚实,有一说一。”
“而且,就算你们有血缘关系,算得了什么,玩起来岂不是更刺激。”
边洋笑得意味不明。
余耿耿听不下去了,一把把他抓过来,轻声威胁:“你再说一遍?”
幸亏这个祸害早早就被徐落这种三观正直的好市民给收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边洋一脸混不吝:“哎哎,你别光脸红啊,给我透露透露,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余耿耿:“滚。”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gaybar里响起。
靠近角落的位置,一个清秀青年猛地站起来,眼眶通红,手仍然停在半空中。
他对面坐着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长眼漆黑,眉目间带着些许戾气。
动静很大,把音乐声都盖过去了。
周围的客人惊异地看向他们。
啧,这一看就是大型相爱相杀现场。
余耿耿侧过头瞥了一眼,随即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
竟然都是熟人。
没想到,杜归这么快就被裴云旗抓到了,果然,睡了就跑是行不通的。
说起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位主角私下相处。
有点出乎意料,杜归都敢打裴云旗耳光了。
余耿耿撑着下巴感叹,看来在小说世界里,任何一点变化都能引起很大的龙卷风。
边洋强攻不成反被日的契机是因为一场醉酒。
那……余淮之喜欢他的契机又是什么……
杜归好像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或者说,这对他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裴云旗说的话远比这难堪。
他狠狠地擦了一下脸,轻声呢喃:“裴云旗,我真希望,我现在的感受,你以后都能尝一遍。”
他起身,微微踉跄着往外走。
裴云旗垂下眼没有看杜归,神色冰冷地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
边洋看了半天的戏,转过身来,捅了捅余耿耿:“你帮我瞅瞅,这是那位s市的裴大佬吗?”
余耿耿含糊道:“不知道……我不认识。”
边洋哼笑:“少来,上次在北极星会所,裴大佬对你英雄救美,你知不知道,我家的生意到现在都没办法去s市做。”
余耿耿在心里骂脏话。
搞什么,他的马甲被一层一层扒了个干干净净。
边洋好奇:“这位记仇得很,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扇他一巴掌。”
余耿耿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动了动唇,正准备跟边洋告别,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余耿耿反射性地往里缩了缩,很想欺骗自己裴云旗没有看到他。
但有那么一瞬间目光都对上了。
这显然不可能。
边洋什么也不知道,还在为他现场播报。
“裴大佬站起来了,我猜他应该是要去追人。”
“等会,方向不太对,难道是准备先放点水再去追人?”
“不是,我怎么感觉他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
余耿耿眼睛盯着桌面,低声问:“然后呢,然后呢?”
边洋沉默片刻,干干地回:“没有然后了。”
余耿耿心中冒出微小的希冀,裴云旗走了吗?
他抬起头。
某个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男人正大刀阔斧地坐在对面,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过来。
余耿耿:“……”
这他妈。
裴云旗没有说什么,先瞥了眼坐在一旁的边洋,眉梢微抬。
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确:你可以滚了。
边洋:“……”
呜,他想听八卦。
边洋这个人还是很识时务的,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他和余耿耿又没有深厚的革命友谊。
当即拍拍屁股,伸出两根指头冲余耿耿比划了个姿势:“我媳妇催我回家,我先撤了。”
余耿耿不知道是不是自暴自弃了,内心竟然一片平静。
只要对面坐着的不是余淮之,他逃跑的欲望就没有那么强烈。
罢了,他和裴云旗之间的恩怨纠葛,势必要有个说法。
台上不知何时换了一位主唱,哼着沙哑的歌,灯光浮浮沉沉,落在裴云旗的脸上。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耿耿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也懒得看。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半抬起眼皮:“要不要来一根?”
“不用。”
裴云旗的声音很低沉。
火星在手指间明明灭灭,余耿耿扣了扣桌子,不紧不慢地问:“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裴云旗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你先。”
还真是谦让啊。
余耿耿咬着烟笑了下,态度变得端正起来:“我先跟你道个歉,你应该也查出来了,自始至终你碰到的都是我,无论是北极星会所里的花花,还是芒市的哑女,都叫余耿耿,也是高中时欺负过你的人。”
“对不起,我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
他边说边观察着裴云旗的反应。
奇怪的是,裴云旗几乎没什么反应,唇角甚至带出了一点笑来。
“我知道。”
“……”余耿耿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气疯了。
什么样的情绪他都想到了,唯独没猜到是现在这个情况。
看裴云旗的表情,好像他刚刚是在跟他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余耿耿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他继续说:“你要什么赔偿尽管告诉我,我研究一下还不还得起,还不起也会想办法还。”
细白的烟雾在两人中间飘散开来。
裴云旗看着对面稍显朦胧的五官。
少年的睫毛垂下来,在下睑处打上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望过来。
四目相对。
余耿耿的眼神剔透干净。
的确是在真心道歉。
裴云旗闭了闭眼睛,胸口处涌上一阵酸涩难言的疼痛。
他想起了高中时候的自己。
那个在雨中被砸得湿透的少年,敏感脆弱,还有些廉价的自尊心,用冷漠的外表和所有人隔绝开来。
时隔十年后,少年终于等来了一句道歉。
裴云旗以为听到后至少会高兴一点。
可是内心空洞而茫然,年少时的深渊并没有被填补上。
他好像是走出了深渊,又好像是永远留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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