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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离之法了!
白日高升,中午时分,廷尉府。
刚才被人劫杀的章邯,此刻正满脸肃容,穿行于府中。
来到正监所在的屋舍门前停下,章邯小声通禀:“大人,我回来了!”
“进来吧!”屋内,传来李斯的声音。
章邯闻声入内,看到案前批阅文书的李斯,走到跟前。
“有什么发现?”不待章邯开口,李斯就放下了手中的书简,眯着眼问道。
对此,章邯沉声回禀:“我们怀疑到的几大官员,以及包括其他还没有探查到的人,都消失不见,各自府中根本就没有这些人,属下扑空了!”
“扑空了?这些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李斯沉声应了句,心中很是诧异:“昨天去相府拜见的时候,那些人不都还好好待在各自岗位的吗?怎么就过了一天,全都没了?”
“不光如此!今日属下追查一人的时候,还碰到了信陵君的剑客……”章邯随之眉宇一皱,将方才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竟然如此凶险?!”听到章邯今日的遭遇,李斯也不由得满目震惊,后怕不已,沉声呢喃道:“信陵君的麾下亲卫,竟然不声不响来到了咸阳,还敢白日当头劫杀我朝中臣子,真是狗胆包天!”
“属下专门去问了一些江湖朋友,这信陵八剑乃是信陵君的绝对心腹,平日里难有出面的机会,上一次出手,还是六年前邯郸论武的时候!”章邯此时在一旁补充。
听到这里,李斯眉眼一眯,突然转身看向章邯,轻飘飘地说道:“山风二剑能来咸阳,看来咸阳城中有什么东西是让魏无忌重视的呀!”
说着,李斯沉吟了下,继续说道:“亦或者,是某个人?!”
“大人是怀疑……奉天阁这些暗手背后,另有一只大鱼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章邯此时也察觉到了李斯之意,同样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道了句。
“不光如此!”李斯继续说道:“照今日的情形看来,这些奉天阁的暗手一夜之间消失,像是被人通告撤出一样,若说背后没有人指示,我可不会相信!”
不自觉地,李斯再次想起昨天跟在吕不韦身边的那个卫单!齐鲁名士,相府幕僚,偏偏还在这么巧的时间入驻相府,此人究竟给吕不韦进言过什么,能让吕不韦这般重视?
再加上嬴政的提及,这个卫单在李斯的心中,一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关注点,也一直没有放下对此人的猜忌之心。
随即,李斯转头看向章邯,带有些期许地说道:“既然信陵八剑负伤,那定然会前往老巢修养,短时间内出不了咸阳,只要查到这二人身在何处,那自然就能查明奉天阁的幕后安插之地,我们有没有办法查到这二人的行迹?”
“没……”章邯本正准备坦然相告,毕竟这等江湖高手的踪影,寻常手段自然是难以查明。但是章邯突然反应了过来,回想起今日那个相救自己的神秘人给自己的令牌,心中一动,连忙向李斯禀告道:“大人,或许我们应该去一个地方问问……”
“什么地方?”
“天一阁!!”
下午时分,相府旁侧的街道之上,残顾一步一顿,缓缓归来。
头上的斗笠,早就不知道被残顾甩到了哪里,身上的披风也已经褪至身后,显露出身形,大大方方地走在街道上。
到府门口了,自然不能再像方才那样遮掩身形,否则让有心之人看见,再联想到打伤风剑山剑的神秘人,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是故,残顾细心地整顿了下自身的衣着,才放下心来回府。
此时的残顾,满心都在思索方才隐杀的都尉黄辰,无关身份,无关职位,残顾只是沉思于黄辰的实力。
半步宗师,指的是那些身在一流之列的高手,在锤煅自身内力达到极致之后,明悟了自身道义,通悟了一丝剑意的雏形,从而打开了通往宗师的大门,脱胎换骨!
残顾是一个剑客,身为剑客,就不会停止对自身实力的追逐!
而残顾自身,出身于玄鹰军当中,并未有什么友人。相识的人当中,除了荆轲之外,其余的玄鹰军旧人以及萧闫、剑南等人,都是一流顶尖的高手,各自都有所长,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卡在了宗师的门前,半步都不曾踏入。
至于嬴政……在残顾的心中,从来都没有与嬴政相较的想法去,因为嬴政在残顾的心中,是不可悖逆的主君!同时也是一个神!一个刚入一流就踏步半步宗师之境的神!
不过今日,那个黄辰在自己面前所显露出的威势,却让残顾感到一丝丝惆怅。黄辰很强,这个道理残顾以前在地字营密卫的时候就明白,可是昔日残顾并未觉得像今日这般压抑,因为自己也是密卫双雄之一,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绝顶高手,黄辰并非是不可追赶的对手!
但是今日,这一份坚持之心隐隐有了些裂痕,让残顾感到了迷茫。残顾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内力和招式打磨到了极致,但却唯独难以明悟自身,难以通明自身的剑意。久而久之,这道间隔成为了一道天堑,让残顾心中习惯了,宗师是一条不可跨越的天河,难以触及,难以逾越!
而触及天河的人,在残顾的心中,就变得遥不可及,让残顾生不起追赶的心思。以往被自己认为相同境遇的黄辰,如今却成为了这样难以追赶的存在,这对残顾而言更加得无可奈何!
“呵呵~~”残顾自嘲地一笑,眼看着快到府门口,才收拾了下自己心中的那些零碎,暗自苦笑了一声:“心绪难定!或许,这就是我没能留在密卫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残顾的眼中如迷雾蒙罩,被思绪牵动了心绪,回想起往昔,那个与自己同称为密卫双雄的人,那个击败了自己,执掌密卫的都尉……
“文屹……”残顾嘴里念叨了一句,眼中的沉思渐渐消散,便摇了摇头,将一切抛诸脑后,收拢情绪,进了府邸偏门。
顺着来路,残顾朝着自己的后院走去,只不过在路过主院庭院的时候,又再次碰到了吕不韦。
“相邦!”残顾有些诧异地问候了声,没想到今天一天就碰上了吕不韦两回,真是太巧了。
听到残顾的问候声,吕不韦也随之望过来,见到残顾之后,也亲热地打了声招呼:“先生也回来了?哎呀~~今日真是太巧了,我进宫碰到先生,回府同样碰到先生,看来先生今日与不韦甚是投缘啊!”
“相邦说笑了!”对此,残顾自然也是无奈地应了声。不过看到吕不韦满面红光的样子,脸上满是兴奋之色,顿时有些疑惑,忍不住问了句:“相邦今日看上去,与往昔颇有不同啊!好像~~~”
“更容光焕发了!”沉吟了片刻,随即在吕不韦满含笑意的目光注视之下,残顾才有所思索地说道。
“哈哈哈!!”听到残顾这番话,吕不韦顿时大笑出声,笑得隐隐有几分张狂,高声赞叹道:“先生观察细致入微,不韦佩服!”
“看样子,相邦真的是遇上喜事了啊!”残顾笃定地问了句,面上浮现笑意,心中却对此有些猜测,猜测能让一国之相邦都喜形于色的事是什么。
而这时,面对残顾的“恭声问候”,吕不韦也笑着问候,毫无疏离之感:“先生今日出府修理剑器,可曾顺利?”
“还行!”残顾轻声回道,顺手将腰间长剑缓缓拔出,完好无损的剑身展示在吕不韦的面前,看不出半分熔炼过的痕迹,这时残顾又忍不住出声嘀咕道:“墨家的手艺,除了价钱贵些,其余的没得说!”
“哈哈~~”吕不韦被残顾这句话瞬间逗笑,附和了一声:“价高则质优!先生这柄长剑之珍贵,可不是一些财货所能比拟的!再说了,先生既身在相府,一切花销自然应由相府负担,不韦又岂能让先生自费而心疼于钱财?这岂非不韦贪财私利,薄待于先生?!”
“相邦好意,残顾心领!不过区区百金,残顾还付得起,稍候就会将金钱补齐送到铁匠铺,就不劳相邦费心了!”对此,残顾客客气气地推托,表现得极为大气。
一金大概能够买一百石粮食,而一石粮食就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月的口粮,百金的价值可想而知。
是故,在吕不韦听到修补剑身上的一个小裂痕就花了百金的时候,那脸上的神情就微微一滞,颇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吕不韦脸上神情一整,肃声说道:“只要先生所持之剑得以完好,莫说百金,就算是千金,不韦也在所不惜!至于填补金额一事,先生就不必管了,不韦自会派人将剩下的补过去!”
百金虽贵,但是对于相府而言,也算不上什么。更别说吕不韦食邑十万户,整个洛邑都是吕不韦的封邑,光每年的税收都是天文数字,又岂会在乎这区区百金乃至千金?
之所以惊诧,是因为吕不韦也没有想到,墨家的要价能这么狠……
“相邦……”残顾闻声正准备拱手施礼,但是奈何腰弯到一半,突然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一时心头狂震,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借着低头躬身的空子平复了下内心,脸上神情舒缓,抬头轻声问道:“相邦,您的禁步怎么不在了?”
禁步,乃是一种饰品,由玉石所串成,系在腰间,行走时压住裙摆,鸣玉而行。君子在佩戴行步之时,若是禁步所发出的声音轻重缓急得当,无任何匆急杂乱之象,方是重礼明节的体现!反之,则是失礼之事!
可以说,禁步已经是礼节的代名词,身为君子,尤其是吕不韦这样位居高位的权贵,更不能不重视这些礼节,否则将会被人所诟病,就连在外人面前的一步一行都不得马虎,更何况是将自己的禁步丢失……
残顾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早上吕不韦进宫的时候,身上是有佩戴禁步的,可是现在吕不韦腰间,可是空空如也!
面对残顾的询问,吕不韦稍稍一顿,随即作出一副轻松地姿态,满不在乎地说道:“禁步啊?许是方才在车上太过沉闷,打盹了片刻,想来就落在车上了吧!等会让下人去找找看!”
“……”面对吕不韦这漏洞百出的搪塞之语,残顾并未细究,而是表现出一副了然之色,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相邦所用之禁步珠玉圆满,晶莹剔透,乃是难得之精品!这样的宝物若是丢了,那可真是让人叹惜啊!!”
“呵呵~~先生说笑了!不过是一串珠子而已,哪里有什么难得?笑谈罢了!”吕不韦笑着回了句,气氛也随之轻快了不少。
“嗯!”见状,残顾也不追问,直接点头忽略过去。
见到残顾被自己“晃荡过去”,也没有对此起什么疑心,吕不韦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时辰不早了,不韦今日面见太后,还有些事物未曾了结,不韦先行离去,还望先生勿怪。”
“相邦请!”残顾跟着拱手,对此毫无顾及,直到吕不韦转身走后,残顾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目中闪烁着不祥的光芒,骇人至深。
残顾不是平民,有些东西懂得自然不少。这禁步的一段绳结,是系在外袍之内的腰间,就算是想要取下来都不太容易,又怎么会坐个马车就颠下来了呢?
说得通俗一些,就是禁步这东西,只要你不脱衣服,基本上不会轻易就掉落。吕不韦进宫中面见太后,又怎么会有失礼之举呢?
残顾看着吕不韦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停地告慰自己,没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