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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老夫人流着泪,喃喃的说着:“怎会是她,她一向可是最懂事听话的呀……”
沈知冷眼望着秦少游。
心中越发不喜此人。
秦少游遇事懦弱,毫无主见,看似深情,实则无情。
幸好。他早已经将周庭芳的骨灰带走!
省得怀恩在地底下还要受秦家的闲气!
“郑氏买凶杀害周氏一案,证据确凿。”沈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少游。
他欣赏着秦少游的痛苦和挣扎。
“此案真相,我会一一告知周家。至于周家觉得你们二人是否也牵涉其中,自有周家人自己来判定。郑氏…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噗通。
秦少游竟然直接跪在地上。
他脸色赤红,似乎天人交战后方才艰难启齿:“赵大人!这件事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将郑氏逼到杀人的境地,真正的凶手是我,而不是郑氏!郑氏正在生产,一只脚踏进了鬼门鬼,还请赵大人开恩,饶郑氏一死!”
秦老夫人连忙拽着秦少游的衣襟痛骂道:“儿啊,你糊涂啊!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干系,是郑氏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是她买凶杀人,是她杀害了周氏,与我们秦家有什么关系!”
“母亲,无论怎么说,她是腹中孩儿的骨肉!将她交给周家,这无异于是要她的命。儿怎么能做不出这样六亲不认狠心绝情的事——”
“赵大人。”秦少游竟跪在沈知脚下,重重磕头,“还请赵大人行个方便,此事本就没有经过衙门,如何判决不过是周秦两家决断。郑氏有罪,却也为我生下孩子。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实在不想再次将她逼上绝路——”
周庭芳的心,是麻麻的。
上一世做秦大奶奶的时候,她一直很清醒和冷静。
她从未想过和秦少游会产生任何夫妻之情。
与其说他们是夫妻,不如说他们是利益一致的战友。
可是看着秦少游如此为了郑氏,这般委曲求全,这般伏低做小,她心里却不是滋味。
她竟然…羡慕郑氏。
周庭芳看起来什么都有,却什么都没有。
可郑氏有夫君、有孩子,好过她总是孑然一身。
“郑氏错了。”沈知高高在上,眼底生出一抹荒凉,“她竟然嫉恨周氏。周氏有什么呢?她身体残缺,周家人将她丢在秦府后不管不问。她看似有个爱她的丈夫,可她的丈夫却为杀她的凶手下跪求情。秦少游——”
沈知低低的笑,脸上分不清是嘲弄还是悲伤。
“你看看那桌上,她的牌位还在,你却为凶手求情。你…当真是半点都配不上周庭芳。”
沈知忽然心如刀绞。
他以为,知道秦少游和周庭芳夫妻貌合神离,自己会感到开心。
可事实却是,他很痛心。
他替周庭芳不值,替周庭芳委屈。
他很想问问周庭芳,当时为什么会点头同意这门婚事。
当时的周庭芳……就绝望至此吗?
不反抗、不挣扎,就这么接受命运的安排。
那个如阳光一般明媚炽烈的女子,那个曾说“始知我命不由天”一身反骨的女子,那个以“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满怀豪情的女子。
她在双腿尽断那一刻,应该就已经死了吧。
死在西北云州的雪堆里。
寂寥无声。
无人可知,
嫁给秦少游的,不过是一具苟延残喘的躯壳罢了——
若是他早些发现,又怎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异乡!
秦少游惶惶大笑,“是,我是配不上庭芳。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能如何?难道我要逼郑氏去死吗?亲手杀了枕边人吗?亲手逼死我孩子的亲娘吗?赵大人,我已经对不起周氏,难道还要再对不起郑氏吗?”
锦屏气得眼泪直掉,她下唇咬出血,捂着胸口,“你的意思是让凶手逍遥法外?”
“等她生下孩子后,我会一纸休书将她休弃!我不会再让她留在秦家!这孩子我依然记在庭芳的名下,让她死后不至于没有香火供奉。这一生我绝对不会再娶!周氏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我想……周家会同意的!”
秦老夫人瞪大眼睛,哭出声来,“少游,何至于此?为了一个郑氏,不值得啊……”
“好。”
沈知竟然应了一声。
这让周庭芳和锦屏都颇感意外。
周庭芳望他一眼,只看见他坚毅紧绷的下颚。
“秦公子,看在你算条好汉的份儿上,郑氏的事情我便不掺和,你自己去和周家说。”
沈知竟还体贴的侧开身子,“郑氏正在生产,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这样重要的时候,郑氏需要你在身边。上苍有好生之德,郑氏罪大恶极,可稚子无辜,你还是先过去处理好郑氏生产之事,剩下的事情我们和秦老夫人谈。”
秦少游大为意外,却一脸感动之色,“多谢赵大人体谅。”
秦老夫人一边擦眼泪,一边催促着秦少游,“你快去,如今什么都没有让我孙儿平安出世重要!”
秦少游提着衣摆,脚步匆匆,立刻往郑氏的院子里赶。
他一脸急色,出门的时候,被门槛勾得一个踉跄,却也不管不顾。
哪里还有往日半分温和尔雅的模样。
秦老夫人擦干眼泪坐了起来。
哪知,下一刻,她却坐不住了。
沈知捧着茶盏,目不斜视,语气淡淡,好似在说今天外头的天气。
“郑氏…我会将她提到外面去杀。不会让秦少游知道。”
秦老夫人的脸一下苍白如纸!
“秦家和郑氏,只能活一个。”沈知轻轻放下茶杯,手指骨节分明,犹如葱玉,他说这话的时候慢条斯理,语气平淡,可却让秦老夫人的后背一阵发凉。
“秦老夫人,你选一个。要儿子,还是要儿媳。”
秦老夫人心口直跳,盯着沈知的眼,说话的时候声音尖细,却有一丝颤抖的恐惧。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秦家拿人!我儿子好歹有功名在身,我秦家也非普通人户,你敢——”
“敢不敢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男子说这话的时候,白衣如雪,一如他的眉眼。
他斜斜一睨,眼底风雪已至。
“秦老夫人,你该庆幸…今日是郑氏杀的人。若此事跟秦家有关,我保证…明天你秦家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你…你……”秦老夫人捂着胸口,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全部泄了干净。
看着那矜贵懒散的男子,秦老夫人心中只留恐惧和不安,“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