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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城府衙会议室里,一群人泾渭分明分坐两边。左边最前面一排坐着左仆射张叔夜,左都御史宗泽,吏部尚书李复,江宁知府钱盖,淮东郡守薛韬,淮西郡守范致虚,江东郡守吕颐浩,东海郡守刘汲。后面都是各郡按察使、左布政副使以及楚州、扬州、庐州、苏州、杭州、明州各直隶州的知州。右边最前面一排坐着枢密院使、权军咨使李夔,典军都虞侯郭永,左屯卫都督包零旦,左千牛卫都督向岐山以及淮东、淮西、江东、浙东和江宁的兵备使。“出了什么大事?官家把我们都召集到江宁来开会?”文官那边嘀嘀咕咕的。“难道是楚州的事?吴则礼已经被罢官,听说被拘在楚州,接受都察院的审查。”“吴则礼,湖北名士,诗词文章一时翘首,怎么就犯事了?”“谁知道啊,这事还没定案,谁也不知道到底犯的什么事。”一群副郡级官员在后面嘀嘀咕咕低声议论着。范致虚忍不住向右边侧过头,靠近薛韬。“薛兄,陈时恬和吴则礼,到底是怎么回事?”薛韬曾是吏部右侍郎,郡副级官员任前的吏部谈话,很大一部分是由他负责,所以大部分郡副级官员都认识他。“范兄,我也是一头雾水。接到上谕匆匆忙忙赶到江都接任,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又来江宁开会。范兄,我知道的不一定有你多。你就在淮东边上,那里的很多情况,想必早有耳闻吧。”范致虚忍不住看了他两眼。这是个玻璃球,滑不溜秋的。听说他跟李复都是现任司寇常安民一手提携的,李复现在是吏部尚书,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四大司之一,而薛韬现在成为一任方伯,入阁是指日可待。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范致虚在心里感叹道。他是闽海建阳人,算是闽党一员。元佑三年中进士后,一直想投入章惇门下,只是可惜难入其门。后来机缘巧合,拜在另一位闽党首领蔡京门下。自此一路飞黄腾达。万万没有想到,大家都以为元长公十拿九稳的第三任太宰,最后落到他弟弟元度公头上。这就尴尬了!元长公和元度公名为亲兄弟,同为闽党领袖,但是在政见上有分歧,完全不属于同一派。尤其是蔡卞被贬靖州回来之后,变得异常地低调。不显山露水,也没有大肆招揽党羽。当时很多人只是不去得罪他,绝没有想到去投靠他。等到天启十年末局势水落石出,他接任大司政太宰,元长公出任中书省左资政,范致虚就知道,自己仕途会变得异常艰难。但是楚州事情发生,紧接着官家下诏东南数郡官员汇聚江宁城,召开重要会议。范致虚察觉到不一样的风向。或许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新政变法,我也可以拥护新政变法,更愿意成为推行新政变法的过河卒!没有从薛韬这里获悉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范致虚不甘心。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江东郡守吕颐浩是秘书省校书郎出身,官家的嫡系,想必知道些内幕。但自己跟他不熟,肯定不会轻易透露。东海郡守刘汲,他跟自己一样是进士出身,虽然属于蜀党一派,但是以前有旧,能攀得上些关系。只是他的任所离淮东太远,说不定知道的还没有自己多。至于左仆射张叔夜、左都御史宗泽和吏部尚书李复,肯定知道内情。尤其是宗泽,陈时恬和吴则礼就是他亲自安排御史去调查,想必来龙去脉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自己不敢去问啊。尤其是张叔夜和宗泽,一个号称张阎王,一个号称宗判官。这绰号,好像他们头顶上加的衔都是阎罗殿大学士。于是范致虚把主意打到了江宁知府钱盖身上。钱盖是吴越王钱俶七子钱惟演曾孙,祖母是太宗皇帝第七女献穆长公主之女。元丰八年赐进士出身,开始入仕。钱家在朝中根深蒂固,跟许多宗室权贵都攀着亲,消息灵通得很。听说他跟张叔夜相熟,对宗泽有过恩德。加上是地主,负责接待这次会议,想必知道些内幕吧。“公载兄,官家为何把我们召集来江宁开会?能否透露些消息?”范致虚低声问左手边的钱盖。钱盖闻声转过头来,盯着范致虚看了几眼,目光深邃。“谦叔,当年你与吴材、江屿、刘正夫被称为四杰。吴材有眼无珠、鬼迷心窍,死在了狱中;江屿自诩清高,结果芸芸众生;你现为郡守,一任方伯;刘德初比你早几年出任郡守,然后出任理蕃部尚书,现在为礼部尚书,加衔入阁,执掌文教德化。”钱盖轻声说道,只是说的内容让范致虚眉头微微一皱。“你们四人,当时并为四杰,难分伯仲。只是为何后来各人际遇截然不同呢?”范致虚默然了一会,低声答道:“时也,运也,命也。”“还有眼光、胆魄和手段。”钱盖低声补充了一句,然后转过头去,靠在椅背上,悠悠地念了一句。“风起于青萍之末。”这句话附近的人都听到了,张叔夜转过头,看了钱盖和范致虚一眼,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官家就要到了,大家恪守为臣之礼。”“是,张少宰。”众人齐声应道。武将那边显得没有那么心事重重。他们知道地方要整风,但不会涉及到驻军,顶多强调几句,要保持军心,维持稳定。这次开会纯粹是来陪太子读书的。所以这些武将都很轻松,在私下议论着,开完会,觐见完陛下后,大家去秦淮河开一次联谊会。在座的武将,互相一聊,都能扯上些关系,不是西军出身,就是原京畿禁军;不是在灭夏定辽战事里打过仗,就是在万胜学堂进过修;不是战友就是同窗,不一会就熟络起来,气氛比对面文官那边强多了。杨惟忠首先走了进来,环视众人,跟张叔夜、李夔等人点了点头,肃声道:“陛下到!众臣见礼。”所有人全部站了起来,出到座椅外面。赵似在宇文虚中以及几位校书郎、御前侍卫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臣见过陛下!”众人拱手作揖见完礼,赵似率先在上首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挥了挥手,说道:“都坐,都坐。”随着一阵座椅移动声,大家都坐了下来。“嗯,东南数郡的文武官员都来了。看大家的气色,都不错啊,看来钱夫子没有亏待你们啊。”赵似开了句玩笑,大家都轻笑起来。众人都是高级官员和将领,跟官家接触的比较多,知道他的脾性。轻松之余喜欢说几句玩笑话。会议室的气氛跟着变得轻松起来。赵似环视一圈众人,突然开口问道:“包零旦,包零旦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