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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老杨头。老杨头跟我说,马儿啥都好,就是要产粪。他在想要不要把马儿牵出去养,因为学校后边儿有一片林子,可以在那里搭一棚马厩出来。
我说好啊,到时候记得叫我一起。
老杨头嘿嘿一笑,嚼着馒头走开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马夫,能省下很多事情。当然这只是玩笑。
吃完饭,程佳华无事可做,就回寝室了。第一佳一直在寻找陈秋帆,最后发现她根本没来食堂。
保安部的我们,被召集到了老杨头的门卫室。人员到齐,如陈大哥所说,人数一共十来个。叶局长向大家介绍了我和吴林禹,然后就离开了。老杨头推开铁门,有一辆白色的车从学校里边开了过来。这辆车,不是普通的车,而是武警的那种装甲防暴车。
装甲车又高又大,有六个车轱辘,车顶上还驾着几挺机枪。厚实的钢甲,子弹可能都打不穿。这肯定是发展部的人出去工作了。能坐着这东西出去寻人,真是安心。装甲车的顶上探出一个人头,他跟陈大哥交流了几句什么,车头就缓缓朝左拐,消失在校门口。
保安部的十四个人中,竟然有一名女性。这女孩儿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扎着个马尾,身材瘦弱。不知道叶局长怎么把她给批进保安部来了。其他的男性,最大的四十来岁,最小的,和我差不多。
我们相互握了手,大家表示出了对我俩的欢迎。报道完毕,陈大哥从门卫室里提出一个袋子,开始给我俩分配任务。袋子里装的都是方块形的、黑色的对讲机。陈大哥发给了我一个,但上边儿连个屏幕都没有,更没有拨打键。我挠了挠头,尴尬的说,这个怎么用啊?程大哥解释说,对讲机的频段都是调好了的,我只需要打开开关,摁住左侧的按钮,再说话就行了。
噢,听起来这个比手机方便多了,还不用充话费。
分配到我这里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去楼顶放哨。学校里一共有四栋楼,他们在这四栋楼里一共置有五个放哨点,保证没有观测盲区。每个放哨点,会派两个人。至于剩下的部员,用陈大哥的话说,就是在校园里瞎逛——相当于休假。
陈大哥没有让我和吴林禹一组,说是要让我们相互认识,快速融入这个部门里。所以和我一组放哨的,不是吴林禹,而是保安部里那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中年人。我俩的哨点,在科技楼——也就是叶局长办公室那栋楼的楼顶。
吴林禹呢,和另一个陌生的面孔分在一起。他俩的哨点,就在校门的那栋大楼上。
中年人姓罗名勇,非常健谈。我俩一路说笑,往科技楼走去。路过停车场时,我特地留意了一眼四匹马儿们。让我意外的是,陈莉姗和那几个小孩儿然围在马边。陈莉姗抱起其中个子最小的一个,让他坐下马背。
坐在马背的小孩儿按着马脖子,咯咯咯的笑个不停。陈莉姗的脸上,也挂满了甜美。真好,她总算是迈出了重新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第一步。
走上楼顶,罗叔带我去到了他们所谓的放哨点。放哨点就在天台的围墙边,那里摆着一张小桌子,一张折叠躺椅。小桌子上,小桌子下,尽是瓜壳纸屑,还有几罐啤酒。原来放哨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严肃,也是可以伴有闲娱的。
罗叔走过去,将步枪搁在墙边,一屁股坐到了躺椅上。他对我说:“后生,我来告诉你规矩。咱们一人一班,一小时换一班,今天你第一次上来,就先轮你。”
我走到围墙边,发现我只比围墙高一个头,看不远。我问罗叔:“是不是要翻上去?”
“嗯,”罗叔从椅子底下扯出一张毛绒绒的垫子,“屁股坐久了会冷,你把这个垫上。”
反正坐天台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接过垫子,熟练的翻上了围墙。楼不高,但坐在墙上,视野就开阔了。原来楼背后是一片山丘绿林,更背后,还有一面宽阔的江水。江对面,是好长一排沿岸而立的高楼。高楼群数不清有多少,一岸连绵,看不到尽头。江面上,也还泊着好多货船:有长的,有短的,有瘦的,有肥的。它们停在江面,随着水波,偶尔晃动。
视野的豁然开朗,让我禁不住感叹了一声。我对罗叔说:“嘿,这后边儿有条江诶!”
“是啊,长江,长得不得了。”罗叔剥着手里的花生说。
“天呐,好漂亮。”我继续感叹着。虽然在我的家乡,也有差不多的江景,但亲眼所见,总是要胜于泛白的记忆。
罗叔嚼着花生笑了笑,没有理会我的二次感叹。我眯起眼睛,继续寻找江岸线的尽头。罗叔一直没再开口说话,只是隔几秒就要剥一粒花生。我问他:“我坐这上边儿,那你干嘛?”
罗叔吞下了嘴里的花生仁,不知所然的看了看周围,又看回我。他答道:“我等着换你的班啊,还能干嘛?”
我有些无语,只得转回头,撑着枪,望回面前开阔的、凝固的江景。
其实,在楼顶放哨,也不如陈大哥所说的那么无聊。因为健谈的罗叔,总爱跟我聊天聊地。从他小时候用火药枪打兔子的经历,到他小时候在村里打铁的艰辛,任何故事,从罗叔的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非常有趣。
“后生,你见过锄头没?”罗叔坐上围墙,问我道。终于轮到他换班了。
“当然见过啊,那东西谁没见过。”我坐在躺椅上,点燃一支烟。
“用过吗?”
“没用过,但看到别人用过。”
“唉,那就没意思了。”
“怎么了?”
“你不懂,我小时候,村里是没商店的,村里面要用锄头的,都得找我家做。”
“你家是铁匠?不,你家是开铁铺的?”
“我刚才不说了嘛,你耳朵扇蚊子了?我十岁就跟我爹学打铁了。”
“噢,这样啊,我听漏了。”
“十六岁的时候,我做的锄头,就是全村最好的了,你知道有多好吗?”
“不知道,怎么才算好?”
“就是挖地的时候,挖到再硬的石头,也不会缺口。那个时候,连外村的人,都要来找我做锄头,打钢钎。”罗叔想起这些事情,自豪得有些陶醉。
”哇,那你打出来的铁,一定很硬。”
“那是当然,但是,光是硬也没有用,太硬了,容易脆,一折就断。”
“光硬还不行?”
“肯定不行,所以说这才能看出一个铁匠的能力,你得淬好火,打出来的铁才硬,也有韧性。”
“淬火?淬火是什么?”
“淬火啊,淬火就是先把铁烧红,烧红了再放进凉水里,然后呲的一声,懂了吧?”
“噢,懂了。但是这个挺简单的啊,我在电视里见过,就是把通红的铁放进水里啊,我肯定也会。”
罗叔摆摆手,纠正道:“你这是在说胡话,但是你不懂,我也不怪你。淬火,你得把握好时机,淬太早,容易脆,淬太晚,硬度不够。”
“那什么时候淬,才是最好的?”
“这个没人能说准,但我就是有那种感觉,知道什么时候淬,淬多久。”
“嗯。”我抽了一口烟。其实我对打铁这些事情不是太感兴趣,“这个叫天赋。”
“先把铁放进炉子里烧啊,烧得他痛了,红透了,变软了,再夹出来,往凉水里一浸,嚯,铁就硬了。”罗叔低着头,语气轻缓,又重复了一遍淬火的工序,“烫人的炉子,冰浸的凉水,一样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