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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夫人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两句,好好的日子在颜家发生了这等事,换做往日,她早就命人把人赶出去了,但对上钟雪,颜夫人却只能忍着怒气,迎着笑,充当起了和事佬来:“钟姑娘,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不如咱们好好说说。”
钟雪看向颜夫人,在她身上打量一二,突然开口问了起来:“颜夫人,你说,这庶女可是不是上不得台面?”
颜夫人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来。
庶女自然是比不得嫡女,上不得台面的!但颜夫人对钟雪的身家知根知底,如今是万不能按自己想的回话,颜夫人勉强笑笑:“钟姑娘这话说的,甚么嫡嫡庶庶的,不都是出自同府么。”
颜夫人往常可不是这般说的,尤其是当着关澜这个儿媳妇,她向来是不掩饰自己对庶女的不喜,看不上的,甚至在下人面前也从不避讳的。关澜忍不住勾了勾唇。
钟雪本就因族长不肯记名之事恼怒得很,如今又听人一口一个庶女,上不得台面的话,哪里还忍得住的,她嗤笑一声,不知对颜夫人的话满意还是不满意,只从颜夫人身上移到先前口口声声嫌弃庶女的夫人身上,满是厌恶:“知道本姑娘为何打了你么?”
“本姑娘便是你口中的庶女。”
她说得轻,但却叫挨了一巴掌的夫人瞪大了眼。
“庶女怎么了?本姑娘便是庶女出身,与宫中的德妃娘娘乃一母同胞,德妃娘娘也是庶女出身,皇长子殿下的生母,怎么,莫非德妃娘娘也上不得台面?”
颜夫人大惊失色:“七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老夫人也赶紧打起了圆场来:“是啊,这不过是她不知姑娘的身份这才胡言乱语,说起来我们颜家与侯府也是有些关系的,颜关两家是姻亲,听闻年底侯府的姑娘便要嫁入关家了,咱们说来也都是一家人的。”
钟雪撇撇嘴,却到底没反驳,她起了身:“算了,这宴着实没意思,本姑娘先走一步。”
颜夫人劝了两句,见钟雪尽直往外走,只得叫颜如玉跟了上去,把人送走,颜夫人虽嘴里挽留,但钟雪要走,颜夫人心里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
实在是这位七姑娘太混不吝了些,脾性太大了,哪有好人家的女儿家动不动会动手的,实在太粗俗了些,庶女却当真是庶女,至少她却从未见过有哪家嫡女如此行事的。
自都察院谢大人参奏后,宫内宫外皆知天子态度,谢奎参奏不成反倒惹了天子不悦,又叫同僚排斥,上朝时脸色便格外难看。
尤其与江陵侯钟正江相比,钟正江春风得意,两人在当日大朝会便争论过一番,如今在朝内外遇见,也难免唇枪舌战,钟正江仗着有天子偏袒,每回都堵得谢奎说不出话来。
谢奎一进都察院,下官见他脸色不好,当下便猜到了几分,这连着快两旬来,谢大人都是如此,下官已然见怪不怪了,忙让人送了茶点来,亲自递了过去,劝道:“大人何必跟江陵侯计较,那钟家阖府只江陵侯挂了个五品闲职,再没出甚么能人出来,若是陛下当真偏袒钟家,又如何不肯提拔一二的?”
谢奎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天子若是当真要提拔,给那江陵侯只提拔一分,那江陵侯也不至于多年还寸步未进,若不是江陵侯府出了个好女儿,在这京城里哪里又有如今的风光的,但他只一想到那江陵侯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心气不顺,哪里还能冷静下来的。
下官继续说着:“如今他正是得势之时,不如大人先忍一忍,咱们慢慢看着,这得意之人总有露出破绽的一日,待咱们抓了那破绽来,再狠狠的参上一本,定能叫他悔不当初。”
谢奎叫下官一点点劝了下来,理智也慢慢也恢复,狠狠点头:“不错,那钟侯爷本就名声不显,本官何必跟他争个高下,反倒叫旁人看了笑话的。”
正说着,外边传来了动静,却是调任去江陵府的唐大人回京了。谢奎脸上大喜,带着下官出门,朝唐大人抬抬手:“大人可算是回来了。”
唐大人风尘仆仆,从江陵府回来直奔了都察院,连唐府都没入,也朝谢奎回了礼:“谢大人,多日不见。”
都察院行都察之责,以左都御史、右都御史为首,为正二品,往下左都副御史、右都副御史,为正三品,左佥都御史、右佥都御史为正四品,唐大人身为正四品右佥都御史,领命赴任,如今回来,稍作休整后便要朝上峰汇报的。
谢奎多日来伸手参奏之扰,起因正是因着唐大人给他写的一封书信,如今唐大人就在面前,谢大人也顾不得其他:“唐大人,上回那封信你可还记得?”
唐大人看过来,面上有些诧异,却还是点点头:“自是记得的。”唐大人给谢奎寄信,便是知道这位同僚脾性直,做事冲动。
谢大人把当日参本的事一一说了:“...本官按唐大人说的参奏,却全然无用,陛下许是觉着并无甚出格之处,连训斥都不曾训斥,总之,如今那德妃娘娘深得陛下宠爱,本官已是参不动的,好叫唐大人知道,便是唐大人另有想法,本官劝大人也不要去碰上的。”
唐大人倒是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了,似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朝谢大人安抚道:“本官知道了,多谢谢大人提点,不过本官却并非去做那等没把握的事的。”
谢奎看他模样,眉心一蹙,到底身为同僚,他已是提点过,唐大人若是听不进,那便也不赖他了的,谢奎拱拱手告辞:“唐大人先忙着,本官还有事。”
唐大人回了礼,休整了一番,很快便同上峰右都副御史汇报此次监考之事。
通政司一早送了折子来,天子昨夜安歇在缀霞宫,一早陪着钟萃母子两个用了早食才回了前殿。“待会去看看库房里有甚能用得上的,挑了都送到缀霞宫去。”
天子吩咐下去,杨培弓身应了声,瞥见天子肩处的衣裳沾着水滞,开口说了声:“陛下,可要换件衣裳?”
闻衍扭头看了眼,淡淡的回拒:“不了,就这样吧。”
皇长子即将满周岁了,宫中已开始准备皇长子的周岁宴。皇长子是个白白胖胖的胖小子,他现在倒是对闻衍这个父皇很是喜欢,尤其是被父皇抱着时,小手搂着人,乌黑的眼到处打量,比被宫人嬷嬷们抱着时更高兴些,闻衍肩上的水滞便是早上抱着人时留下的。
闻衍离开时,他还哭闹了几声,叫闻衍心中软了又软,再三才硬下心肠来。皇长子如今还太小了些,放在前殿里也不适合,待他再大些,能走能跑了,再到前殿来也能顾及到他。
闻衍就着宫人送来的香茶喝了一口,打开了通政司送来的折子细细看了起来,不时用笔沾着朱砂点了点。
直到翻开一本折子,天子的脸色先是一沉,折子被重重扔到案上:“这些下官,当真是盯着朕的后宫没完没了了的。”
杨培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把折子捡起来,“陛下喜怒,保重龙体为重。”
闻衍冷哼一声:“喜怒,朕如何喜怒,设都察院本是叫他们都察百官言行,他们倒好,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了,眼睛不盯着百官,反倒是在朕的后宫里紧抓不放了,你看看他们都说什么,简直是混账!”
杨培打开折子,快速的看了起来,也被都察院上呈的折子给吓了一跳。都察院折子上参的仍是德妃娘娘,参德妃娘娘纵容令妹当庭折辱官家夫人外,如今又多了两条罪状,其一是动手打人,其二是强抢人夫,仗势欺人,要头名解元退亲。
杨培满脸震惊:“这...”
这位德妃亲妹与德妃娘娘却是半分都不像的。
若换做往日,此等德行,都察院参也是参江陵侯府教女不严,如今德妃娘娘位居高位,都察院参本便当先冲着德妃娘娘来了。
这份折子,闻衍原本是留中不发的,却在压下的时候,想到了甚,先前震怒的态度陡然转变,眼眸幽然转深:“把这份折子送去缀霞宫。”
都察院接连上奏,非要参德妃,大有要参倒的意思,他倒是能压下去,但钟氏身为后宫嫔妃,哪里见过这般不罢休的阵仗的,他等着这钟氏在看了折子后来求一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