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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翊简单与若蓝相说三两后,便一道出了客栈,前脚刚踏出大门,突有一孩童靠上前来。
孩童扎着一对牛角般的小髻,天真无邪,活泼动人。
此时,孩童眨巴着双眼,上下打量着天翊,问道:“不知公子可是不忘小哥?”
天翊微微一笑,轻点了点头,倒是身旁的若蓝略有些颦眉蹙頞。
见天翊点头认可,孩童躬身一礼,道:“不忘小哥,我家先生想邀你一叙!”
天翊一愣:“你家主人?”
孩童颔首,道:“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若蓝脸色一沉,谁曾料想眼前这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孩童,竟还出口成章?
天翊笑意依旧,望着孩童道:“你家先生何许人也?”
孩童怔了怔,若有些惊愕地看了看天翊与若蓝,道:“不忘小哥,想来你应刚来流金城不久吧?”
天翊点了点头,稍以回想孩童适才所言,其颊面的笑容不由更盛一分。
这一刻,天翊想起了当初还在幻烟城时,城内广为流传的那一徒歌之谣——“幻烟城东,一人一貂,不忘小哥,逍遥飘渺!”
此言,何尝又不如孩童适才所说那般呢?
稍作追忆,天翊看向孩童,道:“你家先生可是叫卧月?”
闻言,孩童猛地一愣,盯着天翊的眼神中,饱多不可思议。
适才他已将他家先生名传流金的歌谣言道出口,但天翊与若蓝对此却一副无动于衷模样。
可这一转眼,天翊却又是道出了他家先生的名讳,实让孩童苦思难解。
惊愕之余,孩童盯着天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先生名叫卧月的?”
天翊笑了笑,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孩童一怔,若说“卧月”两字,他也只在适才的歌谣中有所提及,但仅凭那三两言谣,谁又能道得出他家先生就叫“卧月”?
见孩童一脸惊愕,天翊道:“不知小兄弟叫什么名字?你家先生寻我又作何事?”
孩童从出神中醒转过来,应道:“我叫小笛,至于先生找你有何事,我却不甚清楚!”
天翊点了点头,四顾而盼,但见街道之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不由心起疑惑,道:“小笛,你是如何知道我就是不忘的?”
小笛一脸天真地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天翊肩头的小貂,道:“我家先生说了,他要寻的人叫不忘,此人的肩上,习惯性俯卧着一只雪白灵兽。”
闻言,天翊的脸色稍有凝沉,小貂习惯性地俯卧其肩,那已是在幻烟城的事了。
见天翊陷入思量,小笛安静地等待着,一旁的若蓝则直直凝视着小笛。
谁也未曾察觉,若蓝暗中已施展了天音观心之法,将小笛的过往看了个一清二楚。
沉寂半响,天翊依旧没有开口以言,也不知在思衬着什么。
小笛见状,道:“不忘小哥,先生说了,你若是心有顾虑,便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说着,小笛从腰间掏出一古旧锦囊,继而将其递到了天翊的跟前。
天翊微微一诧,接过小笛递来的锦囊,打开锦囊,其内盛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之上,墨舞游龙,只提写着寥寥几字。
看完纸条上所留之言后,天翊的脸色顿变得凝沉无比。
小笛道:“不忘小哥,不知现在你是否愿意去见见我家先生了?”
天翊想也没想,道:“带路吧!”
小笛淡然一笑,接着瞅了瞅若蓝,道:“我家先生说了,只见不忘一人!”
闻言,若蓝的脸色兀地有些难看起来,正欲开口,天翊却是率先道:“蓝儿,你去寻武忘他们!”
若蓝满心无奈,偏又无法违拗天翊的决意,悻悻点了点头,倩影渐远而去。
若蓝离开后,小笛方才于前带路,天翊紧跟其后,思绪却做潮涌般翻卷。
就这样,小笛与天翊一前一后出了流金主城,步入飞沙走石的荒漠中。
时至黄昏,余晖落日,晚霞映照,西垂的天幕上,有灿金勾勒出一条粗细的线条。
小笛不紧不慢地行走在流沙之中,天翊随行在其身后,一路上,两人也未相顾,更无言对。
走着走着,漫漫黄沙之上,渐起草色,枯萎延绵。
值此之际,一曲笛音飘远而来,笛声之下,似隐藏着一处浩淼无垠的古战场,那里凄肃,那里悲凉。
有那么一刻,小笛顿下了脚步,回首看向天翊道:“不忘小哥,我们到了!”
说着,小笛与天翊指了指前方。
天翊顺势而望,但见不远处的丘尘之中,有篱落疏疏,有一径幽深,数间简易的茅草屋圈点成院。
那悠惋而又凄肃的笛声,便是从院落中的茅草屋中传递而出。
小笛道:“不忘小哥,先生就在那里等你,我就不与你一道了!”
言罢,小笛对着天翊微以示意,继而消远而去,他的去向,是那茫茫黄沙,不消多时,整个人已湮没无存。
天翊并未忙着动身,反是静静地凝望着。
此地风大,沙也大,但飞扬的沙尘,却不曾沾染篱落、小院半分。
那一处小院,这就朦胧中的一点清明,显得特立不已。
迟定片刻,天翊起身而去,寥寥数息,其人已来到了院落外。
伴随着天翊身定的一刹,那从院落内传荡而出的笛声也突地消歇下来。
天翊伫立在院外,但见荒苔野蔓,缭上篱笆,落得寂静空幽不已。
正与此时,院内突有声来:“不忘小哥既是来了,何故迟迟不入院内?”
说话之声,浑厚而不失灵逸,缥缈而不缺殷实。
天翊笑了笑,道:“我只是在想,那横野的六七里草铺,我为何走了这般长时间?”
言出,院落之内,顿陷入寂静,好半响后,方才有言传出:“那你可觉得那一曲笛音,悠远绵长?”
天翊不做回应,接着提步迈入院内,身影刚一落定,四方时空突起变幻。
适才还萦绕眼幕中的茅屋三两,此刻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处僻静宫宇,茫茫无际的飞沙走尘,此刻也湮没在了空幽的月色下。
放眼四周,远山叠影显,苍翠月中立,清风徐徐来,昏晓如练色。
天翊愣住,他清晰记得,夜幕并不该这般早的便降临,既便那六七里的草铺他与小笛的确走了很长时间。
稍稍思量,天翊便明悟了过来,他所看到了的那一处草屋,外貌是草屋,但内中乾坤却是一虚实之域。
一念及此,天翊的脸色便作凝重,能让他不知不觉便落入虚实之域之中,足可见“卧月”此人的不凡。
就在天翊凝思之际,宫宇的东面再次有声传来:“不忘小哥,既然都进了别院,难道你就不打算与我见见吗?”
天翊怔了怔,也不回应什么,提步朝着东径走去。
走着走着,天翊绕过了一厅堂,其东有瀑布,水悬三尺,泻阶隅,落石渠,宛有夜中环佩琴筑之声。
此时,在那石阶之上,有一平台,平台之上,有一口突泉,突泉的旁边,有一人影背对着天翊躺卧在地。
天翊走上石阶,接着在人影的身旁停驻了下来。
感知到天翊的到来后,那本躺卧在地之人,缓缓起身,披挂在身的蓑衣也于此时顺展成形。
男子站直了身子,但有蓑衣加身,天翊却是看不清其面貌具细。
天翊道:“卧月前辈,不知你唤小子前来此地,所谓何事?”
闻言,男子的身体明显颤了颤,道:“是小笛将我名讳告诉你的?”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见状,卧月稍事停顿,道:“我找你,不过是想见见你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天翊一怔,道:“只是见见我这么简单?”
卧月道:“没错,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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