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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开双眼，无神的灰白色眼眸空洞地盯着上空。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上的被子，摸索着坐了起来，依循着睡前残留的记忆痕迹穿上朴素淡雅的白裙。
她拿起倚靠在床边的细木杖，一步一顿地朝洗手间走去，凭借触觉与听觉清洗干净无暇如纸的面庞。
她原路返回，坐至床边，熟练地为双眼蒙上布条。
她说不清这种无用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或许正如同醒来后要睁开眼睛一样，是“他们”告诉她的。
白裙少女感受了一下腹中的空空荡荡，稍加思索后便起身离开了属于自己的客房。
芙兰前一晚告诉她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无法照顾她的起居。
她对此十分理解，人们总是忙碌的，而自己也早已习惯了独自生活。
她扶着栏杆，缓慢而谨慎地走下并不算陡峭的楼梯，循着昨日的印象走至餐桌旁。
她四下触碰着，感受到了被两片面包夹在其中的煎蛋，小口小口地享用完早餐。
她没有收拾盘子，以免为芙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起身来到玄关，穿上一尘不染的白色靴子，打开门扉，迎着明媚的阳光向不远处的研究所走去。
虽然她并不知道明媚是怎样的颜色。
芙兰·阿诺德的学术威望令她能够在校区内拥有一片私有土地，盖起一幢一个人住格外空旷的别墅。
校方的慷慨为阿诺德教授节约了许多不必要的通勤时间，尽管阿诺德教授更情愿将这笔钱投入到研究领域，但最终还是欣然接受了。
这也是芙兰放心地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原因。
当然，这一切都是听别人说的。
她生命中经历过最多的事情，便是“听别人说”。
无论是哪件物品放在哪里，亦或是某个东西长什么样子，她都要依靠别人的描述才能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甚至就连她的姓氏——杰拉德——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伴随着规律的“哒哒”声与逐渐喧闹起来的人声，杰拉德小姐与研究所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忽然间，仿佛是突破了某种界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猛然浮现在她漆黑死寂的视野里，而对于这种情况杰拉德小姐已经见怪不怪。
随着人形轮廓愈发清晰，她听到了一声沙哑的低语：
“是阿诺德教授带来的盲人小姐啊。”
杰拉德露出和善却略显死板僵硬的微笑——这是某个已经忘记名字的人告诉她的——问好道：
“你好，先生。”
警卫被杰拉德小姐突如其来的搭话吓了一跳，他扶了扶帽檐，微微点头回礼。
“啊，不必麻烦您，我会自己去找教授的，她非常显眼。”杰拉德轻声回应道。
警卫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位“善解人意”的女孩，但最终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跨过研究所的大门，无处不在的轻言碎语萦绕在杰拉德的耳畔，其中大多数语意不明、断断续续，宛若熟睡之人的梦呓。
杰拉德环绕在如同梦境的絮语声里，面色如常，挂着浅淡的笑意。
假如有人自出生以来便不同于常人，那必然不会因此惊惶。
随着愈发深入研究所内部，她忽然有些想念住在芙兰家中那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的片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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