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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此时竟然满脸不虞。
“您这样只会伤了母亲的心!”
“所以必须要瞒住她。”晨君狠狠皱眉:“不要再说了,我这是为了她好。”
崔煜明显不认同,抿唇道:“您连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晨君也有些动怒,严厉道:“这就是她最想要的。”
崔煜转过身:“我要去告诉母亲实情。”
还不等他离开,晨君就猛地挥手。
一道荧光瞬间穿入崔煜的眉心,崔煜愣了一下,“您做了什么?”
“我已经将你神识封住,你同月神说不出这些事情。况且……只要等到明日一切就结束了。我自己有定数,你不要再掺和。”
“……”
崔煜皱眉看着晨君,教养优异的他说不出任何狠话,只道了声‘您只会作茧自缚’后,就愤然离去。
简云台连忙又蹭上他脚下云雾。
此时直播间观众已经看傻了,就连简云台心中都是有些茫然。
实情——崔煜口中的实情到底是什么?
纳妾竟然说是为月神好?晨君居然还说这就是月神想要的。
他实在不明白。
……
……
崔煜也是气急了,腾云飞出五公里后,才想起来他就是从自己寝宫离开的。
要走也应该是晨君走才对。
在空中停顿了数分钟,崔煜面色沉沉又往回飞,看着颇有些郁闷。
还没靠近山峰呢,月光如抽丝剥茧般掠出,逼停他脚下的云雾。
“母亲?”崔煜微愣。
简云台便抬头看了眼,本以为会看见一个十分狼狈的女人。
然而并没有。
月神依然背脊挺直,白发垂于身后显得一身傲骨。只是眼眶微红,彰显她方才真的痛哭了一场。
见到崔煜,她眼中满满的复杂:“你刚才和晨君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崔煜面色微变:“……”
月神嗓音沙哑,强撑着问:“后日你父亲要纳衍香为妾,可是真的?”
崔煜立即启唇想要说出实情,然而话都到嘴边了,却仿佛总有一物在喉中拦截。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说出口。
最后只能僵硬说:“不是您想的那样。父亲对衍香并无感情。”
“那他为什么要纳妾?!”月神怒问。
“……”
崔煜脸色微白,他很想说自己被晨君下了咒,然而这句话他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沉默。
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简云台眼尖地看见林木后有一道身影闪过。
他索性直接跳下云雾,小跑上前去看。直播间镜头是跟着他走的。
一看清那道身影,众人一惊。
“阎王?他怎么会在这里?!”
“好家伙,这一家子都喜欢听墙角啊。阎王表情都快绿了。”
“阎王喜欢衍香,然而后天衍香要当他小妈了,这脸能不绿吗?”
不等大家过多的讨论,阎王眼神一狠,悄悄挪步转身离去。
没有惊扰前方对峙的两人。
简云台再回到崔煜身边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和月神怎么说的,总之月神看上去非常伤心,哽咽颤抖说:“连你也要背弃我?”
崔煜脸色煞白:“……我没有。”
“连你也要背弃我!”月神像是实在接受不了,悲痛欲绝看着崔煜,又狠狠挥袖击退想要上前的崔煜。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只剩下一片冰寒:“去告诉你父亲,他想纳妾之日,就是我与他补办婚礼之日。他只能选择其一,若明日他没有来成亲礼,我便自削仙格——”
“这个恶心世道,我不如当回月光!”
说罢,月神再也不顾及崔煜,转身就离开。步伐踉跄,背脊却依然笔直。
简云台在一旁看得都快窒息了。
月神到底想什么?
这种情况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要是将自己代入这种情况,崔煜带人回来的当天,他和他带回来的人就死了。
简云台最后的温柔,就是让这两人死在同时同地,被扔在同一个乱葬岗里。
不对。简云台突然清醒。
他为什么要把崔煜放在这个情景里来假设,他和崔煜又不是现实世界的一对。
再偏头看崔煜,只见他微垂着眼,面上无丝毫血色,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长达数分钟后仿佛才缓过一口气,步伐踉跄像是要摔倒。
简云台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搀扶,手掌却直接穿透了崔煜的身体。
崔煜晃了一下后,又自己搀扶石壁重新站稳。瑟瑟谷中,冷意遍布全身。
直播间不少观众都心疼的直抽抽:
“靠!!崔煜没有背弃月神啊!崔煜太惨了吧我靠,我真的不知道说啥好了。”
“我要是崔煜我他妈人都麻了,当场就要投湖自尽。夹在父母中间,父亲刚愎自用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东西,母亲……母亲挺好的,但是也不能这样误会崔煜小宝贝啊!”
“你们忘了还有个阎罗哥哥吗?感觉阎罗要坏事了啊,他刚刚走时的眼神很不对劲。”
“但我还是有点不明白,看到这里,我不觉得崔煜不堪啊,我只感觉他惨。”
“!!!突然想起来孙玢的命定之人,张之言说的——崔煜弑母了!”
“还有阎罗,阎罗弑父!”
“嘶——简大胆保护我,孩子害怕。”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观众怕阎罗搞事情,阎罗还真的搞了事情。
崔煜到衍香居所的时候,只看见桌上留有字条,是晨君的笔迹:
——阎罗带着衍香私奔了,速来助我抓他们回来。
崔煜身形一顿,提步就往外走。腾云前又突然想起月神拖他递话。现在晨君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崔煜根本无法递话。
想了想,他只能提笔写了封书信,指尖一扬那书信就乘风而去。
去往晨月峦的方向。
……
……
瑟瑟冷风吹过,弯月黯淡无光。
溪水边有两道身影急行而过,阎王几乎是拽着衍香一路狂跑。
“父亲!衍香她喜欢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就成全我们吧!”
在两人身后,晨君怒不可遏。
“站住!”
阎罗惊恐地往回看,就看见晨君挥出一道凶猛的剑光。他心中苍凉又震惊,没想到父亲居然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还不等他大骂出声,就惊愕地发现那道剑光不是冲自己来,是冲着衍香!
父亲竟然想杀了衍香?!
不是要纳妾吗?
危机时刻,阎罗抛开了所有的杂念,下意识就冲到了衍香身前,以肉身挡。
‘锵锵’两声,晨君面色剧变连忙收剑。阎罗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找准空隙提剑反刺,这柄当年晨君亲手赠予他的宝剑,如今被他又亲手刺进了晨君的胸膛。
噗呲——
血溅三尺高。
晨君将剑倒插入土中,弯身咳出了一大口血。潺潺猩红不断,在他脚下凝聚出一个有一个小血洼,看着触目惊心。
衍香吓得啼哭不止。
阎罗也惊奇,“你——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弱?我以为你会挡下来!”
衍香哭道:“他用本源仙力给我重塑肉身。还亲自去三生石上将我与他牵上了红线,那红线顶多只能维持几日,即便如此也耗费了他巨大的仙力。阎罗、阎罗!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不应该私自出逃!你救不了我的,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
这些话明明字字都听得懂,连起来,阎罗却半点也听不懂了。
他惊愕的看了好几眼晨君,喃喃出声:“你、你为什么要和衍香牵红线?又为什么要纳衍香为妾?”
“为了你们,为了月神上仙啊!”衍香终于忍不住,坐地崩溃地大哭出声:“我本佛前香炉中灰尘所化,本缘清净。多年前因好奇逃出佛殿,无意闯入妖界被晨君所救。”
“当时他就告诉我,救我只是为了未来杀我。我本缘佛灰,最为清净,若是将红线牵到我的身上,那我就是共感转移最好的容器,绝不可能出差错。为了瞒过天机,以防红线提前断裂,他才要纳我为妾的。”
这些话对于阎罗来说简直字字锥心。
多年前他就共感转移之事逼问月神后,月神就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数次奔走想要解除他们兄弟二人的共感。
然而……想要转移共感,就只能再找一个‘容器’,月神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将这种诅咒般的事情,转移到无辜之人的身上?
奔走多年呕心沥血,未果。
到后来,月神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人也越来越偏执。传信给晨君的时候,曾经多次埋怨此事,简直像中了魔障一样。
“月神上仙怜悯众生,不愿意残害弱小生命。晨君嘱咐过我不要和她说这件事,月神定然不同意。”衍香又哭道:“你一直以来都误会了月神上仙。我一看她,就知道她心地圣洁,连我都怜悯,更何况亲生孩子呢?她怎么可能故意生下你们,只是为了转移共感?”
阎罗面色惊愕到惨白,愣愣地张了好几次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到多年来逼问月神时,月神看他的眼神。阎罗就觉得心尖仿佛被利刃反复捅穿一般,只感觉到浓浓的悔意。
话已至此,衍香已满脸痛苦,“我这条命就是晨君所救,他早就说过会拿回去。但我怕呀,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恩将仇报与你出逃——”
话都还未说完,电光火石之间,晨君突然拼着最后一口气,猛挥剑。
剑气击打在阎罗身上,将其直接击退到溪流中。‘砰’的一声巨响,阎罗的头撞到了溪中巨石,当场就晕了过去。
衍香更是柔弱不堪一击,晨君尚未对她动手,她只是被剑光扫到,就一命呜呼。
‘砰’的一声化作香灰。
崔煜和简云台赶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晨君坐卧在溪流边,眼皮微微耷拉着,浑身都被将死的暮气所笼罩。他手捧一个白玉瓶,瓶口还有丝丝昏暗的香灰。
崔煜面色微白,竟有些不敢靠近。
晨君转眸看他,将香灰瓶向前伸出,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崔煜这才上前紧握香灰瓶。
“共感……咳,共感本是我和你母亲的天生诅咒,日月同辉天生共感……转移到你们身上后,你母亲就一直郁结在心。”猩红血液从晨君的唇边流出,他看着月亮的瞳孔涣散,喃喃道:“如今容器已有。我喝下香灰……你再将另一半香灰交给你母亲,等她也喝下,你二人就再也不用承受共感的折磨。”
说罢,晨君微微合眼。
不多时就化作一缕耀眼的晨光,随风潜入大地,不留一丝痕迹。
“……”
崔煜紧紧攥住香灰瓶,眼眶通红。
在简云台惊异的注视下,他猛地起身,‘哗啦’一声甩出银锁链锁住阎罗。
咔咔——
咔咔——
锁链不停地在收缩,阎罗的脖子仿佛都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就在这时!
地面突然冒出一缕白色光晕,轻柔地绕着银锁链,将其微微挣开。
崔煜瞳孔微沉,下颚绷紧。
顿了许久后,他才沉着脸收回银锁链,看向阎罗的眼神宛如看一个陌生人般。
……
……
红烛喜宴,红绸张彩。
满堂宾客,座无虚席。
迎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月神一个人身着大红喜服,枯坐了整整一日。
她面无表情,像是寒透了心。
“三界第一大笑柄啊!”堂下传来窃窃私语声:“想不到月神居然有今天。”
“可不是嘛,月神上仙皎皎傲骨,从来都眼底揉不得一丝脏。现在……现在别说眼底了,她浑身怕是都染了脏。”
“当年只是珍爱的夜明珠被小仙碰了,她都那样大发雷霆。如今丈夫被人碰了,她岂不是要更生气了哈哈哈哈……”
“生气又有什么用?男人的心啊,留不住就是留不住。当年她和晨君修成正果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他俩绝对不长久。你瞧,如今闹得这般难看,当年何必要在一起呢。”
“晨君此时怕不是和那香灰小仙春宵一刻吧?哈哈哈哈……”
嬉闹声。嘲笑声。
声声宛如掺着剧毒的针,刺入她的心脏,那里早已经百孔千疮,嘶嘶漏风。
月神骄傲圣洁了一辈子,今日后就会变成全天下的笑柄,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自尊几乎是碎成了一地。
她起身,将那些嘲笑的眼神抛在脑后,一步一步穿过昂长的走廊。
走向自己独居数年的房间。
有小仙焦急跑来,道:“月神上仙!崔煜上仙送了信过来,是急信!”
月神头也不回,声音麻木不仁,“什么时辰了?”
小仙愣住:“啊?”
月神又问:“子时过了吗?”
“过了。这信您要看吗?”
“……烧了罢。”
说的是今天,如今子时已过。
已经算第二天了。
别说信件,就算晨君现在回来,月神也决绝地不会再见他。
说的是一天,就是一天。
他回不来,就是违约。
……
……
崔煜紧赶慢赶,都没能在喜宴结束前回到晨月峦。等他回来的时候,偌大的晨月峦竟然已经空空落落,没有一个仙人。
就连杂役仙子都不见。
月神遣散了整个晨月峦。
观众们吓得纷纷捂住眼睛:“卧槽,我整个人都惊了。啊啊啊简大胆拦住他啊!”
“崔煜不要过去呜呜呜呜……”
“阎罗弑父已经成为事实了,我现在就很好奇,这种情况下崔煜怎么会弑母?”
“不可能误杀啊!我想不通,现在情绪最不稳定的应该是月神才对,就算是误杀估计也是月神误杀崔煜,嘶……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简云台已经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了,他很想拽住崔煜,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崔煜一步一步——
走向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