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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再忍已是格外难得了,哪知娘娘这样犟脾气呢!
她抬起眼,忧心忡忡地看寝殿方向,那扇窗户合得严严实实,春已暮,窗台上摆着的盆景却仍旧碧幽一片。
那头宁毓寿儿唉声叹气,这头的皇后正在寝殿里撑着腰来回踱步。她指尖攥着一封信,拿起来又细细看了一遍,上面写道:亥正时分,会于瑶台,乾之有要事相告。
寥寥数字,却足以令她心烦意乱。驸马邀她晚间登瑶台会面,有要事相告,会是什么要事呢?
她苦思一阵,双眸中蓦地划过一抹惊色--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已经有许久不曾听见司业的笛声了,难道、难道他真有不测么?司业同长公主是旧识,会不会同驸马爷相识呢?驸马说有要事要告诉她,会不会是同司业有关的呢?
理智在把她往回拉扯,这封信疑点诸多,不能就这样赴约,她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可脑子里乱成麻,浑浑噩噩里升起了许多念头,她担心白泊奚,记得他曾说过,慕容弋似乎已对他有所察觉,他身在爻京,就在慕容弋的眼皮底下,会不会已经、已经……
沉锦被吓得脸色惨白,再低头看这封信,字迹清逸之中暗蓄力道,她觉得眼熟,细细回想,这才记起曾在钟棠宫中见过,高悬在正殿两旁,确实是驸马的字。
信是出自姚乾之之手,应当不会有假。再者说,此时慕容弋不在宫中,或许可以冒一次险呢。
她咬着下唇思来想去,终是把心一横,暗暗下了决心--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若驸马所说的要事真与司业有关,那是最好,即便他不认识白泊奚,她或许也能央求驸马代为打探司业的消息。如今慕容弋不在宫中,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就再遇不上了。
忐忐忑忑捱到日落,天穹像是浸入了墨迹的清水,墨色缓慢地晕染开,最终漆黑一片。玉盘徐徐从浓云之后现了倩影,皎洁的月华清凉如水,泻了一地,衬得整个大胤宫禁枯冷而幽谧。
未央宫内一片死寂,忽地“吱嘎”一声,朱红的宫门被人从里缓缓拉开,一个披墨色斗篷的娇小身影从里头踏了出来。她四下观望一眼,将篷帽压得更低,这才提步匆匆往西林苑的瑶台去。
疾行了不知多久,眼前终于映入一个巍峨屹立的高楼。黄瓦红柱,钻尖顶,层层飞檐勾心斗角,四面如一,楼形正方缺隅。她心知这便是瑶台,略定定神,吸一口气,提步上了石阶入内。
瑶台是一座五层高的高楼,翘下有风铃和梁饰,每个角都有向上凌空飞腾之势。翘角处上有屋鱼尾,下有角梁龙头,栩栩如生。四面角梁的前端分别悬挂“南维高拱”“北斗平临”和“楚天瑶台”三块镏金大匾。
她摘下篷帽,目光流淌在楼中四处,徐徐沿红木梯往上走。
瑶台楼内颇有古香意蕴,除设藻井、天花、彩画、花罩等寻常装饰外,楼内红柱上还悬挂着古往今来名仕撰写的楹联,大厅墙面则镌刻精美壁画。她驻足略作观摩,画中有一男子与一女子,隔鹊桥遥遥相望,竟是牛郎织女。
她略皱眉,也不作多留,径自提步往最高层去。到了第五层,周遭窗扉尽皆洞开,四面星斗映入眼帘,在夜空中闪熠生辉,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沉锦啧啧称奇,被眼前的星空震慑得说不出话来,步子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侧目却看见一个八面黑漆牙雕鸾纹大屏风。
后头隐约有个人影,她暗自松了口气,朝那屏风走近过去,“驸马,你寻本宫究竟有何要事?”
屏风后的人却不言声,她正纳罕不解,红木梯那方却有脚步声大作,她大惊失色,又听一个细腻柔婉的女声冷冷一笑:“深更半夜,皇后娘娘与何人瑶台相会?”
沉锦听出这是端妃的声音,眼中寒光乍现,心头则懊悔不已--急中必生乱,她这是着了人的道儿了!
方此时,四个光华夺目的娘子已经款款上了瑶台,端妃走在最前头,瞥一眼皇后,心中涌起报复得逞的大快之感,扯唇讥讽道:“君上不在宫中,皇后娘娘却与人瑶台相会,没想到皇后是如此不守妇道之人!”
端妃将将说罢,贤妃立时接口,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狠狠瞪那扇大屏风,呵斥道:“勾引皇后论罪当诛,你是何人,畏首畏尾,还不现身谢罪!”
沉锦一颗心凉了半截,暗道一时失策,以致现在百口莫辩!
孰料屏风后的人仍旧不为所动,她低低叹息一声,恐怕驸马此刻的心情也同她一样吧,遭人陷害,心中必定恨得出血!
敬妃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还是端妃手段高明,如今皇后与人私通的罪已坐定,众目睽睽之下,即便君上再对她宠在心尖,也绝不可能姑息!她心中大感痛快,疾步朝屏风走过去,耳坠上的金铃叮当作响,边走边嘲道:“怎么,有胆子与皇后私会,却不敢出来见人么……”
愈发逼近,已隐约能看见那人的锦缎青衫,敬妃心中冷笑,这的确是姚乾之的寻常装扮,然而目光往上挪移,却在瞬间惊得她双腿发软,身子一歪便朝边上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