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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
十分钟后,陆北深递了她一碗热的姜糖水,轻声说,“我的厨艺跟我哥比差很多,所以,你对付喝一口吧。”
“我认识他的时候……”顾初抱着姜糖水,嗓子有点堵,“他的厨艺也不好。”
陆北深看了她一眼,许久后又点了支烟,说,“看来,有些事你已经想明白了。”
姜糖水颤了一下,起了涟漪,她抬眼看他,眼波亦如手中的姜糖水,浮动。陆北深抽了口烟,轻声说,“我哥以前可不像现在这么挑剔,他现在,的确变了很多,变得,我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在大学里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哥不是我。”他说到这,又修订了自己的说辞,“确切来说,跟你谈过恋爱的那个人,是我哥,陆北辰。”
这些都是顾初想明白的事,但从第三人口中听到时,她还是手指发抖心口发疼。
“我和我大哥出生前后只差五分钟,可在性格上截然不同。我生性比较内向,不爱说话,我大哥的性子就像是一团火,狂傲不羁,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莽撞无脑的人,相反他很聪明甚至说很智慧,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跟我不同,他在面对不喜欢或陌生的人就总是很难相处,酷酷冷冷的。”
“我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打小我哥就经常冒充我去上课,而我也会经常冒充他去做一些他不喜欢做的事。大学的时候,我对家里人产生了不少误会,做了很多令家人头疼的事,那个时候我大哥就总会替我去上课。”陆北深说到这抽了一口烟,轻轻吐出,又苦笑,“其实他那个人不喜欢学医的,他喜欢读商,但为了我,他愣是咬牙替我读了医。”
顾初始终在听,中途没多问一句。
“其实,在篮球场上你遇上的是我。”陆北深看向她。
顾初手一抖,碗差点掉了。
“那天我跟父亲吵了架,心情不是很好就跑去打球,如果说我和我哥有共同处的话,那就是篮球了,我们俩人相互替代赢了不少次篮球赛。”陆北深弹了弹烟灰,“只是没想到,那天就跟你杠上了。第二天我哥从学校回来问我,为什么全校都流传着他被个丫头逼着道歉的传言?我就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顾初的手指被姜糖水烫了一下,她低低地问,“你们两个……”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陆北深见她的话只问了一半就咽了下去,便回答了她的疑虑,“你确实有几次把我当成了他。”
见她面色陡然一变,他马上解释,“但我发誓,我和你都是很短暂的接触,你经常拿柳橙给我大哥吃,但他是不能吃柳橙的,我能。你可以仔细想想,吃完柳橙的人找借口就离开的人就是我大哥,他在发烧的时候,你看到的就是我。”
她记得,所以她一直不知道原来陆北辰是不能吃柳橙的。
就像是今天她试探陆北深,也是他剥柳橙的方式提醒了她哪次是陆北辰,哪次是陆北深。她记得清楚,他吃柳橙的时候大多数狼吞虎咽,少数几次很是缓慢和优雅地剥皮,现在想来,那个狼吞虎咽生怕吃慢了会发烧被她瞧见的人是陆北辰,那个慢悠悠剥着皮边吃边跟她聊天的人就是陆北深。
“算起来,我应该陪你吃过三次的柳橙,还有,你送了我一回幸运星,虽然说我明知道那是你送给我哥的。”陆北深笑,“我和你真正算是约会应该就是在电影院那次吧,看完之后我送你回了家,我进过你的房间,还记得吗?”
顾初一怔,记得。
“那次我突然恶作剧,想试试你到底能不能察觉我不是陆北辰,便想着跟你亲近,你当时显得有点慌张,跟我说,时间不早你回吧。”
大学里的那个他送过她很多次,每次都不曾进过屋子,他总跟她说不是时候,直到那次他答应了,进了房间后不知怎的她就感到别扭了,就像是整场电影她都觉得他太过安静了。他抬手触碰她的脸,她就有些不安了,生怕会发生什么。
原来,那一次并不是陆北辰。
顾初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是啊,她怎么会觉得他跟陆北辰相同呢?如果他们之间不是想要刻意混淆,那么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交谈下来,她必然会分清谁是陆北辰谁是陆北深。
同样是安静下来,陆北深周身散发着的是恬淡温和,就算他不笑,也会让人觉得很好相处;她爱上的那个男人不同,他严苛又狂妄,就算眼里带笑,亦会让人觉得疏离,他是冷淡、是不近人情,是不那么好相处的一个人。
但想想陆北深说的,北辰之前如一团火,那么军训中时不时会调弄她一下的男人、那个口口声声遵纪守法却因为她受罚的男人还真是像极了他的性子,骄傲、自尊、不耐烦、冷淡、不是那么很好说话……她很想笑,可唇稍微微一扯眼眶还是红了,是啊,陆北辰跟陆北深比起来简直糟糕透了,似乎都是缺点,可她深爱着的,就是这样一个又冷漠又热情如火的男人。
“后来,你跟他提出分手,他虽表面不说什么,但整个人看上去都垮了。”陆北深的眼神黯淡,“那时候我在鼓浪屿,而我哥因为你的分手也请假了几天。情侣吵架本来没什么,但也许是双胞胎之间心有灵犀吧,我感觉到我哥特别不好,也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在鼓浪屿的那些字是我写的,当时我以我哥的名义给你发了彩信照片,就是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顾初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砸下来,落在了姜糖水中,她问,“他曾跟我说过,北深为了我去求了多年都不曾说过话的父亲,我想,说的就是他自己吧。”
“他跟父亲的关系不好,又或者说……”陆北深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父亲是在他初中毕业那年才认他的。”
顾初震惊,为什么会这样?
“总之,他知道你家出了事,就去求了父亲。”陆北深没打算跟她详谈具体原因,而是延着原来的话题继续深入,“至于他们之间到底谈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只是曾经隐约听到父亲提出让他出国,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交换条件吧,陆门的情况我想你多少也了解些,我们做儿女的当时哪有那么大的能力来处理一些危机?只能借助父亲的力量。后来再怎么样,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就在我哥决定出国的时候,我遇上了点麻烦。”
顾初知道他口中“遇上点麻烦”是什么意思,应该就是他失踪的事,可他现在怎么回来了?这些年又去了哪里?等等这些问题虽说她费解,但都不是紧要问题,毕竟他已经回来了。
可她的北辰呢?
那个口口声声说没有欺骗他实则却骗得她好苦的男人,他在哪?
“我要见他。”她狠狠擦了一下眼睛,暗令自己不能像个没出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女孩似的哭个不停,她要找到他,这种心思格外地澄明和坚定,“陆北深,你知道他在哪对吧?”
“他……”陆北深迟疑,将烟头摁灭。
“他已经不在美国了,对吧。”像是询问,可顾初的语气十分肯定。
陆北深道,“对。”
她激动,起身,“告诉我他在哪。”
“我想,他不会见你。”陆北深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心中的那根弦突然断裂了,她的呼吸加促,嗓音颤抖,“他出了什么事?”
“他的情况很不好。”陆北深眉头深锁,“如果不是因为听说了他的情况,我这次可能还不会回来。他是送去美国治疗了,但他并没有接受手术。”
“什么?”
“我想,他有他的顾虑吧,其实这一次的车祸虽说出血多但大多是外伤,倒真的不那么严重,严重的是他上次车祸留下来的后遗症,听说,他那次可真是从死里逃出来的,现在不见你只能说明一点,他有他无法掌控的情况发生了。”陆北深垂着眼睑,“这次我见到他,觉得他变了好多,一来可能是因为跟你的分手,二来就是因为那场车祸了。你是做医生的,应该知道人在经过生死之后总会在性格上变得有些面目全非。”
陆北深没说得那么详细,但顾初却听得明白,冷不丁想起上次接手陆北辰车祸的医生提到过脑中血块的事,啊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棘手的,必然是他多年前留下来的血块,这些年他一直在忍着痛,是吗?
“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她压着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北深想了想,末了说,“找科洛吧,我想只有他才知道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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