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龙》作者:仇小刀(一)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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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斜阳照在窄窄的田埂上,一名单薄少年背着高耸的背篓吃力的走着。田间挥鞭驱牛的老汉招呼道:“聂郎,打这么多草?”
被唤做聂郎的少年笑着回道:“多备几天的草料,带杏儿进城一趟。”
远处土路上,一名妇人匆匆跑来:“聂郎,聂郎,快回家瞧瞧吧,你家杏儿被人抓走了,说是要做祭童。”
聂郎闻言,脱开背篓,两步跃上土路飞奔而去。田间老汉也将鞭子扔下,爬上土路向妇人问道:“前几日才献了祭童,为何又来?”
“官府作孽还需什么由头?可怜聂家兄妹无依无靠,没人帮衬。”
老汉抄起担子:“那可不成。”
聂郎飞奔到家,柴门外围了不少妇孺,瞧见少年回来,急忙围上。
“杏儿呢?”聂郎急声问道。
“他们拿刀伤人,我们几个妇道人家实在拦不住。”
聂郎拨开众人,入院提了一把柴刀,对为首的妇人道:“张婶婶,你家驮马借我一用。”
“用马好说,石娃,你去将马牵来。”张婶婶吩咐完自家儿子,又对聂郎道:“他们人多势众,你还是不要只身犯险,待叔伯们回来再同你一起讨回公道。”
“只怕杏儿等不了多时。”说罢,追着石娃而去。
沧江北岸,十余骑正沿江慢行,鹰钩鼻看着吵闹的女童对同伴道:“一个童女,让村寨自己献上不就成了,非得兄弟们跑上一趟。”
疤脸回道:“听说这女童命格十全,安稳送到,应是少不了赏钱的。”
鹰钩鼻笑道:“依白统领的性子,赏钱?脖子上来个碗口大的赏钱还差不多。”
几人一阵哄笑,身后却传来哒哒马蹄声。
一个少年伏在马背上疾驰而来,一把柴刀在侧,杀气腾腾。
还不待骑士呵斥,少年便纵马掠入骑阵,柴刀一扬,一颗头颅飞起。
众骑大惊,纷纷拔刀迎战,第一颗头颅还未落地,第二颗头颅便已飞起,接着第三颗,第四颗……
待少年杀穿骑阵,十余骑便只剩鹰钩鼻和刀疤脸二人还在马上,二人金光笼身,眉间各有一枚凤羽纹印浮现。
杏儿已被夺回少年身旁,柴刀挑断麻绳,女童哭喊着扑到少年怀中:“泷哥哥!”
“杏儿不哭,我们这就回家。”少年柔声安抚女童,握着卷刃柴刀的手微微发颤,鲜血如注顺着刀刃流下。
“你闭上眼睛,数到十,我们就回家。”
鹰钩鼻和刀疤脸已经拍马而来。
“杏儿,现在就开始数!”
卷刃柴刀想破开凤羽纹印无疑是天方夜谭,少年握住杏儿衣下的玉佩,玉佩当中一道裂纹横斜,点点青光不断从裂纹中涌出。
“一。”
两把钢刃赫然刺到眼前,少年捏碎玉佩一角。
“二。”
一股剑意散开将钢刀崩飞,鹰钩鼻和刀疤脸眉间纹印一阵明灭,在二人惊诧的目光下,少年腾空而起。
“三。”
柴刀受召而动,化为一把飞剑,直刺错身而去的鹰钩鼻。
“四。”
柴刀径直撞上护身金光,瞬间压成一块铁饼,其中脱出的剑气却透过光幕将鹰钩鼻洞穿。
“五。”
剑气去势不减,顺着少年的目光,直袭催马逃窜的刀疤脸。
“六。”
一道赤色刀光袭来,正中苇叶,崩散的剑气将刀疤脸瞬间掀下马来。
“七。”
少年跃向刀光,双指成剑,又是一道剑气轰出,将隐在刀光之后的赤刃战将轰入江中。
“八。”
苇丛之中,一只黑影跃出,少年剑意如画,挥毫泼墨,江边怪石被削成平滩,剑气透体,黑影化烟消散,江岸之上再无敌手。
“九。”
杏儿听闻风平浪静,睁开双眼,见少年孤立江岸,娇唤一声“泷哥哥”,迈步奔向少年。
少年转身,逆着夕阳张开双臂,蹲身正欲接住杏儿。噗嗤,一根枯黑的尖指插穿少年心口,黑烟在少年身后渐渐凝成一个黑袍人。
少年瘫软在地,眼眸渐渐失去生机,黑袍道人一把提起少年,扑通一声将其投入江中,扯着破嗓,阴恻恻:“你泷哥哥的血还真粘手。”而后掌间森森鬼气涌起,枯手一抬将杏儿拍晕。
赤刃战将狼狈出水,对黑袍道人说道:“那小子的剑意像是剑痴,咱们恐怕惹上麻烦了。”
道人双臂化为气翼:“带上童女,别再出差错。”而后振翼向残阳飞去。
沧江底,一群金角鲤正围绕着一处乳白色的光晕游动,光晕源头是一颗嵌入河床的龙珠。
一道黑影缓缓沉下将龙珠覆住,少年胸口血洞触到龙珠的一刹,“咚”,一声闷响传来,龙珠光晕暴涨,而后缓缓收敛,少年胸口溢出一滴血珠,聚在胸前凝而不散。
金角鲤受惊而散,整个河床重归宁静。江面之上日落月起,皎月渐渐升至中天,正耀沧江,“咚”,江底又是一声闷响,声音传至江面微不可闻,掩盖在一江虫鸣鸟叫,蛙声阵阵之下。
一条金角鲤游荡在龙珠侧畔,鱼腹上一片受龙珠滋养的幽寒银鳞忽然泛起银光离体而去,飞到少年身旁,静静浮立。
光阴似水滚滚而去,江面上,苇叶泛金,荻花如絮,一场寒风掠过,两岸皆白……眨眼便过五个春秋,少年身旁银鳞积聚,已然凝成一条巨龙将少年包裹其中,只有胸口处尚缺一片圆鳞。“咚”,龙珠再次从少年胸口震出一滴血珠,血珠飞快的聚向即将成型的血鳞,随着最后一滴血珠融入,血鳞猛然嵌向巨龙胸口,一时间雷光四起,将整个江底铺白,少年和巨龙同时睁开了双眸。
(二)
侯府地底石室,香案上青烟袅袅,四周烛火通明,一只巫铃在玄衣鬼道手中叮铃作响,铃声在石壁上回荡,石壁尽头是一处祭坛,从石壁上延出数十条红线,将一名女童缠绕在祭坛之上。
“冥门正启!请祭魂君!”鬼道将手中巫铃一收,波纹般的铃音立止,祭坛之上的红线随之一颤。
鬼道张开双臂,道袍呜呜隆起,玄色道袍中一阵黑烟涌出,似群鸦一般直扑祭坛而去。
黑烟离体,鬼道身形顿时萎靡,一阵踉跄,手中巫铃险些坠地,单手扶住香案才稳住身形。一旁守候的中年夫妇忙上前搀扶,锦袍男子双手虽扶着玄衣鬼道,目光却关切地望向祭坛,见黑烟缠绕红线后再无动作,忍不住开口问道:“道长,这血祭是否已成?”
鬼道声音嘶哑,喉咙如破风一般:“周天六十四,已成六十三,红丝连命脉,不可缺一门。”
鬼道站起身来,并指指向石壁之上一根悬空红丝:“此女命格有缺,需待魂君补其命格,血祭方成,若是平日命格稍缺却也无妨,今日乃是周天大成,不容有失!”
玉簪妇人闻言,潸然泪下。锦袍男子跟在鬼道身后不停告罪:“魂君恕罪!不是小候不尽心寻觅,只是命格十全之人实在少有,数年之间也才寻得一人,还请道长再想想办法,小候定当重谢。”
“魂君自有妙法,不必多虑。”说罢,将一纸黄符递与锦袍:“将此符贴于令郎眉间,今日若成,魂君自可使令郎还魂,若是不成,此符可再保令郎之身一月不腐。”
锦袍男子感激涕零:“犬子若得复生,必以千金重谢道长!”
鬼道摆手:“收声静候,勿扰魂君!”
鬼道话音未落,一声轰隆巨响从石室之上传来,地坛之中,顿时落石簌簌,香案翻到,烛台滚落,四处火起,三人皆歪倒在地。
祭坛之上,黑烟受惊而散,玄衣鬼道见状,忙翻身祭出紫符,掐诀将黑烟引入符中,黑烟应诀脱离红丝,卷成一道旋风飞向紫符,最后一丝黑烟没入紫符后符尾白焰自起,紫符转瞬便燃了大半。
还未等紫符燃尽,又是一声爆响,一只利爪穿透石室一击便将整个石顶掀开。新月之下,一条巨龙赫然而立,寒鳞遍身,双眼流焰,爪下候府早已化为齑粉。
巨龙掀开石室,见祭坛之上女童浑身缚满红线,当即一声怒号,抽身而起,蓄力一爪直取玄衣鬼道而去,鬼道急急催诀将紫符燃尽,而后抚掌向下,猛拍地坛。
地坛一声铭响,自鬼道掌尖荡开一圈光晕,光晕过处,列列铭文泛起幽光,森气流转。光晕还未完全荡开,巨龙利爪已至,铭文幽光瞬间一凝,十八道鬼索破空而出,顷刻便将巨龙困在其中。
玄衣鬼道见巨龙受困,抬起手掌,双臂一震,两只手臂霎时化为黑雾,凝在背后聚成气翼。
鬼索之中,巨龙见状,龙眸焰光更炽,双目死锁玄衣鬼道,不再与鬼索缠斗,任凭鬼气袭身,岿然不动。
鬼道气翼一震,碎砺四散,黑影腾空而起,飞出石室,正欲远遁之时,鬼索阵中传来阵阵低吟,巨龙颔首纳气,霎时月光流华突滞,树影扭曲,落石浮空,玄衣鬼道一双气翼也如飘絮一般聚散不定,身形如陷泥沼,冠发皆散,走脱不得。
玄衣鬼道见势不妙,散翼化臂,祭出定海符,一道靛蓝水幕笼身,水幕之中不断涌出萤萤蓝光,助其稳住身形。
月华混杂青雷逐渐在巨龙身前凝为一轮满月,鬼道见状急忙告饶:“不知贫道何处惊扰龙君,若有得罪,望龙君海涵,今日若能放贫道一条生路,这十方鬼索阵便留予龙王赔罪。”
鬼道告饶之际,方圆百里的最后一丝月华凝入龙息之中,巨龙眸焰爆涨,猛然抬首吐息,天地之间顿如碎镜,地坛铭文寸寸皲裂,十八道鬼索应声而散,整个太平侯府陷地三尺,石室碎如齑粉。
龙息爆开,锦袍男子瞬间被压入地底,爆为一滩血水,而贵妇发间玉簪却光华一绽,一道金光迸出,凤影展翼,将贵妇护于翼下,待龙息过后,玉簪碎裂,凤影消散,只留贵妇散发于碎砾之间。
龙息掠过石室,直袭玄衣鬼道,道人不敢托大,唤出黑烟包裹全身,龙息一至,水幕爆裂,幕后黑烟如潮,随波卷动,漫天烟气散开,以卸龙息之威,待捱到龙息散去黑烟已再无墨色,只余丝丝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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