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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蛋,净干坏事,咱们今天就替天行道,替乡亲们除了这一害,”
这么一说,汉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干一件好事儿似的。
米换道“生哥,报仇雪恨!”
汉生道“没错,一直以来,他对咱们兄弟极不尊重,咱们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快看,来了来了,跟我来……”
郭财主弓着腰一路小跑,进了院外的茅房,汉生几个也蹑手蹑脚跑到茅房外,汉生挥了挥手,米换等三个人快速拿出木板,贴到茅房的门缝上,三下五除二,钉死了门,郭财主觉得不对劲,在里面一个劲儿喊“诶?谁呀!干什么这是?缺德了吧?到底谁?哪个混账东西!”
汉生朝汉民使了个眼神,汉民笨手笨脚走上前,犹豫着要怎么做,忽然,毫无征兆地,喜风从后面点着了鞭炮,汉民吓了一大跳,鞭炮掉到了地上,汉生眼疾手快,抓住鞭炮另一头,一把甩进茅房里,顿时,里面传开了郭财主鬼哭狼嚎的叫骂声,几个孩子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只有汉民,就顾着紧张了,他哪有心思笑,他手上还有一板鞭炮,局促不安地望着汉生,盼望他就此收手,也免得自己再增内心负担。
汉生没那么细腻的心思,他又用眼神朝汉民下指令了,喜风这次点火前拍了拍汉民,算是让他做好了准备,火一点,汉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闭着眼用力一甩,一卷鞭炮划着弧线到了茅房里,这回,鞭炮的声音是闷闷的,很显然,汉民很精准地把鞭炮到了茅坑里,想到那种屎尿爆飞的画面,一群少年笑得肚子疼。
鞭炮声停了,郭财主不停嚎叫,声音越来越尖利,他在茅房里拼命砸门,终于惊动了郭财主的家丁,汉生低喝一声“跑!”,这群少年立马疯一样逃窜,用“作鸟兽散”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跑着跑着,喜风忽然停下来,汉民的同情心要求他也停下来,回头问他“怎么了?”
喜风焦急道“我的钱跑掉了,四块钱全没了!”
汉民停下来帮喜风一起找钱,就在这时候,郭财主的家丁赶到,抓住了汉民,喜风则十分机灵,在家丁快赶到之前,一溜烟跑掉了,汉民惊惶地找寻着他的“梁山”,发现早已空空如也,哪还有人影啊?
等到“危险”过去,汉生知道汉民被抓走了,暗骂“真他妈笨,这都能被抓,废物,妈的”,骂归骂,他立马潜回郭财主屋外,伺机营救,可哪有机会?汉民被郭财主严密“羁押”着,一直等到泻药的劲儿过去了,没什么可泻的时候,郭财主才拖着汉民以及自己那憔悴不堪的肥胖身子,找上玉富煌的门来。
日头就要落下,眼看饭点到了,两个孙子一个都没回来,玉富煌正背着手在门外徘徊着,真是望眼欲穿呐,望来望去,就望到了郭财主和家丁带着汉民来了,他大感惊诧,等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严厉地盯着汉民,问道“属实吗?”
汉民点点头,脸红到他脖子根上,他哪经历过这种责问啊,他从小就是乖孩子,大人们别说没训斥过他,就连大声对他说话都罕见,他现在只觉得羞愧难当,一阵阵羞惭的热血冲着他脑门,眼前天旋地转,他快分不清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了。
玉富煌也不数落他,而是厉声道“去影壁前面跪着去!”这对此刻的汉民来说,无疑是一个解脱的信号,只要别冷言冷语奚落他就好,他宁愿承受肉体上的惩罚,减缓心里上的折磨。
事情处理完了,郭财主走了,玉富煌也基本知道了,闹事的是一群,不是汉民一个,他来到影壁前,深深望着汉民,他心里明白得很,是汉生干的,汉民不过是个“从犯”,或者,汉民根本什么都没干。
玉富煌问“郭财主说了,我也都知道,不是你一个人,是不是?”出人意料,汉民默然望着地,什么也不回答玉富煌。
玉富煌道“你不愿意说出来,好,那我问你,你干了什么?”
汉民道“我放了炮”
玉富煌又迂回到原来的问题上,道“你自己干的,还是别人叫你干的?”
汉民道“我自己干的”
这个时候,汉生轻手轻脚回来了,刚从影壁露了半个身子,玉富煌就发现了他,道“汉生,回来了?”
汉生来不及躲了,虚笑着走出来,道“嗯,爷爷”
玉富煌又转过头,问汉民“这里面有没有汉生?”
汉民只是轻轻摇了摇低垂的头,汉生心里“有谱”了,既然汉民都摇了头,他自然要统一口径,更何况,他被抓是因为他“笨”、“不机灵”,都得自己担着,汉生可不打算为汉民的“笨”买账。
玉富煌问汉生“郭老三家的事,你参与没有?”
汉生一副茫然的表情,道“什么事啊?”
玉富煌眯着眼问道“把郭老三整那么惨,你不知道吗?”
汉生无辜道“您说什么啊爷爷,我上哪儿知道什么去”
玉富煌“服气”地点点头,道“好,好,好,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孙子”,说罢背着手回屋去了。
当夜,玉富煌和张氏躺在床上,正在聊这件事,玉富煌笃定道“我活多少年了,什么人没经见过?我看一眼,就明白个大概,看两眼,就八九不离十,看三眼,就什么都瞒不了我”
张氏“噗嗤”笑了,道“那你真成了老妖精了”
玉富煌严肃道“我肯定,这就是汉生唆使汉民干的,他俩倒好,合伙瞒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跟我玩儿上苦肉计了”
张氏道“按说不能啊,汉生的性子,淘是淘,闹是闹,可该担当时候,他也敢担当,不是那种爱耍奸耍滑的孩子呀”
玉富煌道“他以前担当,不能代表以后担当”
张氏道“人哪有变化那么大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玉富煌道“可情况不同了,现在汉民回来了,汉民这孩子老实,不争不抢,品性淳厚,我怕是怕汉生从此就欺负住汉民了,要是手足之间还互相欺压,这两个孩子,就完了”
张氏道“我看不像啊,有那么严重吗?”
玉富煌不满道“你能看出什么来,妇人之见”
张氏生气了,道“就不爱听你这话,我嫁给你时候,也是读书人家的闺女,论见识,也不比你差,我是现在什么也不懂了,那还不是因为操持你一家老小?你天天就会写那些破字儿,你那些儿啊女啊孙啊的,谁给你带?谁给你管?现在嫌弃我了?”
玉富煌适时地闭嘴了,他明白,女人连珠炮一样埋怨起来的时候,说任何话都是拱火,等于无形之中鼓励了她继续下去,只有“真诚地”闭嘴,才是“熄火”最有效的办法。
张氏责问道“怎么不说了?”
玉富煌叹气道“你说得有理啊,我说错了”
张氏“哼”一声,两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张氏挟“胜利之威”,推了玉富煌一把,以居高临下的口气问“说说想什么呢你?”
玉富煌道“哎,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兄弟关系本就来之不易,更何况还是孪生兄弟,多难得啊,可是,汉生这个孩子,习惯了称王称霸,他眼里没有别人,不懂得珍惜啊”
张氏道“以后长大了,慢慢就好了”
玉富煌道“我看未必啊,从一件小事上就能看出些趋势来,人的品行一旦形成,那是根深蒂固的,就算长大能改,也是改表不改里,我最担心什么,这自古以来啊,兄弟之间,最忌讳四件事,欺、压、争、斗,弄好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弄不好,就是兄弟反目手足相残,历史上,大到国家,小到庶民,都是这样,佳话典故比比皆是,教训也是层出不穷,现在,有了这样的苗头,就不能大意”
张氏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玉富煌惆怅道“我打算?哎……我也是一筹莫展,没什么好办法,汉生这孩子,桀骜不驯,叫人无处着手啊……”
就这样,一对儿老头老太,叹了半夜的气,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