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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二十五年秋,温幼仪一行人离开吴郡。
船入钱塘江,吴郡愈驶愈远。
温幼仪推开小窗,远远望见群山云气蒸腾,如同盖在神女脸上的薄纱。
船越行越远,群山越是隐约不可见。最后,只见一片白云缭绕。
上一世,她被一架牛车送入了刘骏的宫中。
至今都记得那种感觉,惶恐、不安、绝望。
父母双亡,外祖家又‘不肯’收留她。夏氏总是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可怜虫。时时刻刻都不忘记给她洗脑,让她觉得离了夏氏完全活不成。
她真傻,竟是真的信了。
直到在宫中过了十几年勾心斗角的生活,被生活浸染成五颜六色,她才明白。
原来这世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单纯!
温幼仪敛下双目,看着汩汩江水自船舷外流过,暗自出神。
钱塘江水悠悠,仿佛载不住许多愁--
十月朝祭祖节后一个黄昏,温幼仪牵着萧菁芬的手,站在了建康萧氏庄园的闾门前。
舅母谢氏阿婉领着萧浩昌、萧浩歌和萧若眉早早地等在闾门外。
一家人重新见面自然欢喜无比,自不赘诉。
夕食不久,姚思谦便了个小婢来请温幼仪。
姚思谦已经梳洗过,长眉若柳,微微上挑,鼻梁精致秀挺,一头湿发用缣巾束着,白襦黄禪,斜坐在棋枰之后。
见到温幼仪进来,用手指了指棋枰前方的苇席。
温幼仪依言坐下,打开棋奁。拈子在手,先下了一手白子。
姚思谦头也不抬,紧随其后。
师徒二人便在这方寸之间对弈厮杀,却不发一言。
棋还未到中局,便听到空中一阵炸雷响过,外面下起了暴雨。姚思谦不为所动,双目兀自盯着棋枰。
窗外雷鸣闪电、暴雨如注。密集地雨水拍打在檐廊上的竹瓦中。发出‘砰砰’的急响。
此时棋局激战正酣,短兵相接。
直到半个时辰后,雨声骤停。
温幼仪这才弃子投降。
“棋如人生。繁难无比。有人会招招紧逼,毫不容情。有人却神龙摆尾,神秘异常。该怎么走,要不要走。落子之前,须得仔细思量。”姚思谦手指修长。一枚一枚地将棋枰上的黑子拈起扔回了棋奁中。
“学生受教了。”温幼仪毕恭毕敬。
姚思谦颇有些闷闷不乐,只说了这一句后,便不再说话。
温幼仪却是深知他的心思。
今年,彭城太守王玄谟上言:“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抚临州事。”于是就在四月乙卯日(十四日),文帝任命武陵王刘骏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
六月,丙寅。文帝任命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进位司空。
九月初二,文帝任命尚书右仆射何尚之为左仆射。领军将军沈演之为吏部尚书。
而就在这时,北魏成周公万度归攻伐焉耆国,大败焉耆。焉耆国王鸠尸卑那逃奔到龟兹。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命令唐和与前部王车伊洛率领军队与万度归会师,然后讨伐西域。唐和劝说并收降了柳驴等六个城池,于是又趁机共同攻伐波居罗城,最后将其攻克。
一个整日只知道封赏儿子,一个整日里不是和焉耆国打仗,就是和柔然西域打仗。
谁弱谁强,一目了然。
姚思谦深深叹息一声,阖上双目。
外面的雨又下了起来,紧一阵、慢一阵,竟然一夜不停,直下到第二日清晨。
雨一停,姚思谦便提出告辞。
萧纥和他同船半月在江上,一路走走行行,游山玩水,手谈清谈,其乐融融,还未到建康时便极力邀请姚思谦到萧氏庄园长住。
姚思谦推了数次,最后答应来住几日。
这次一提出告辞,萧纥立刻红了眼睛。
“莫非是让之觉得我萧某招待不周?”
萧纥这么说,姚思谦哪里还能婉拒,致歉道:“是小侄所虑不周,理应住上月余。只是小侄还有几个朋友,只怕是太过打扰。”
姚思谦口中的朋友乃是几个公输家的子弟,这次也一同乘船来了建康。
“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萧某的朋友,哪里有打扰不打扰这一说的?”萧纥见到他肯留下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如春风般和煦。
他很喜欢姚思谦,光是那份谈吐和学识就足够令人折服。更何况姚思谦的为人就和他的字让之一样,谦恭有礼,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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