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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看守所和精神病院一样,为了防止人自杀,牙刷、圆珠笔都是软的,想自杀也是个技术活,所以我问:“他怎么自杀?”
“用衣服和毛巾连在一起上吊、咬手腕,凶残的要命,我从来就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我立刻想起电影《人肉叉烧包》,黄秋生扮演的那个灭绝人性的角色,在电影的最后他狞笑着咬手腕自杀,那一幕永远是我心头的阴影。
可那犯人,虽然终日愁眉苦脸,可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穷凶极恶的人,怎么也能做出如此恐怖的事来?
“对了,你是心理医生?”弥勒佛问。
“是啊。”
“他是不是算忧郁症?”
“算。”我明白弥勒佛得给我指派任务了。不过我也乐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能荒废了手艺。
“那你帮忙治好他呗!这狗日的谱比我还大,我都不需要跟班跟着,他搞的倒好,天天得派人盯着他。大伙都烦死了,天天请求管教调他去别的房间。”
“那我的活儿咋办?”
“我找人替你干,你就负责盯着他,最好是治好他。”
在这儿我们的活儿是踩缝纫机做衣服,一群大男人每天的工作就是踩那玩意,实在是让外人进来看了想笑。
于是,从那天开始,我的任务就变成了如影随形的跟着那自杀犯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和人说起他,就称呼他为老九。
老九面貌清癯,有点像忧郁版和消瘦版的腾格尔,看得出他曾经脸上有很多肉,但现在脸瘦的只剩骨头,年纪约莫四十多岁。
看守所的犯人都没头发,老九当然也没有。但老九还是像腾格尔,因为腾格尔只是后面有点头发,前面基本也是个光头。
老九对一切事情都不感兴趣,比如他蹲那大便,我捂着鼻子蹲一旁,他看都懒的看我一眼,宁肯低头看蠕动的蛆。
像我这种类似于性骚扰的情况,换谁都会勃然大怒,只有他,无动于衷。这点是相当的奇怪的,常人的下意识反应绝不是他这样。
20世纪60年代,心理学家沙姆做过大量实验,论证个人空间这个概念。
在一个阅览室里,当里面只有一位读者时,沙姆就进去坐在他或她旁边,测试那个人的反应如何。
实验进行了整整80个人次,结果证明,在只有两位读者存在大量空位的阅览室里,没有一个被试者能够忍受一个陌生人紧挨自己坐下。沙姆坐在他们身边时,被试验者大多数默默地走到别处坐下,或有人带着不友好的眼神干脆的问:“你想干什么?”
一群鸟是怎样站在一棵大树上的呢?它们不是集中站在一根树枝上,而是分散地站在整个树的不同树杈上,连动物都有它们的个人空间。
沙姆认为,每个人的周围,都存在着一个空间范围。对这一范围的侵犯和干扰,将会引起人的焦虑和不安,这个空间范围相当于一个神秘气泡,是在心理上,个人需要的最小空间范围。这个“神秘气泡”的大小,受到个人特点、社会习惯、文化、环境等因素影响。
古代的皇帝,坐在龙椅上,与大臣们拉开距离,大臣们弯腰低头,眼睛不能直视皇帝,退朝时背朝外出,这些都体现了皇权,可见皇帝的“气泡”有多大。很多人在开会时,不敢坐在领导身边,是为了避免侵犯老总的“气泡。可其实假如你经常坐在领导身边,时间长了,领导就会把你包含在他的“气泡”里,你就成了他的自己人,他的心腹。
后来,爱德华博士又在沙姆的研究基础上提出一个概念,人和人之间存在的四种距离。
分别是亲密距离,个人距离,社交距离,公众距离。
亲密距离自然是情侣之间,可以在15厘米之内,甚至是负15厘米。
要知道,老九不是我的情侣,他也不是在阅览室看书,他是在做一件全天下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喜欢独自一个人完成的事。
就是最亲密的情侣,也不存在能允许另一半蹲在旁边看他大便。
而他,竟没有神秘气泡,无视我的存在。
所以,这个老九,他已经丧失了一些基本的做人情感。他的绝望,已经深到不再像是一个人了,甚至动物都不是。
老九喜欢用双手托着下巴大便,手腕处伤痕累累触目惊心,大概都是他平常自己咬的。
“你好啊!”
“我是新来的,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难过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不如开心点。”
“人的心就像一块硬盘,容量有限,当满了时,就需要删除某些信息,倾述就相当于电脑的删除,会很舒服的。”
……
类似于这样的开场白,我忍着臭气,说过无数次,他连哼都没哼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