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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拿,都摇着头不要,“义父,这巴掌大的一张饼子,只能填饱一个肚子,而且这是特意留给你吃的,你怎么能再分给我们。”
“孩子话,你们都饿着肚子,义父怎能独吃!”涂里琛不由分说的硬是把饼分给了每个孩子,又把自己这份掰了一半给月歌,见众孩童仍犹豫着不肯吃,他忽然长笑道:“这世上只有养饱儿子自己挨饿的爹,哪有让儿子挨饿自己却吃独食的爹!来,孩子们,跟义父一起吃!”
孩童们听了都是一阵嬉笑,涂里琛第一个将碎饼子抛入了口中,众孩子也都学着义父的样子把碎饼抛进嘴里。
一张巴掌大的面饼被分成了十几份,每人手中只拿了小小的一条,可吃在他们嘴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因为他们分享的不只是一块粗饼,而是一份很慈祥,很孺慕的真情♀样的舔犊之情足已把最难咽的粗粮变成美食。
吃完了饼子,塔虎向涂里琛一挤眼,拉着弟妹们跑到了一边】里琛见状不由笑道:“塔虎这孩子真是鬼精灵,知道我已好久未和你独处,特意把大家都给拉开。”
月歌轻啐了他一口,微笑道:“你这儿子当然懂事了,上次你从皇宫里出来,就是他给你省下了一份口粮,这一次,他又给你留了张饼子,可他自己也有好久未吃上一顿饱饭了。”
涂里琛的笑意忽然一敛,脸上的风霜之色仿佛如斧劈刀砍般深刻,郁然道:“是啊,这些孩子们都很懂事,可他们还只是孩子,不该这么懂事,因为他们这个年纪本不该和我们这些大人一起分担困苦饥饿,而该是在双亲宠爱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虽然我这义父无法给他们这种生活,可是,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换回这些应该属于他们的幸福,因为我是他们的义父!”他呆呆望着在远处嬉戏的塔虎和众孩童,良久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我这辈子已吃够了苦,受尽了气,低累了头,所以我绝不能让这些孩子们也和我吃一样的苦,绝不能!我们羌族在这两百年来所受的苦,就该在我这一代完结,绝不能再留传给下一代!”
月歌的眼眸中尽是柔情,温柔的着心爱的男子,这位男子也许粗迈,也许无奈,却有着让她自豪的气概,让她怜惜的坚韧,虽然,这位男子拙于表白,但她却能从男子眼中不经意间流露的歉疚中感受到他的深情。
涂里琛又低低道:“月歌,其实我这辈子欠得最多的人就是你,你跟了我这许多年,可我一直不能娶你过门,只是给了你一个空荡荡的承诺,还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苦┉”
月歌轻嗔道:“怎么连你也说起孩子话了?只要是能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吃苦,这些苦算得了什么?”她轻轻指着涂里琛衣袖上的隐隐干涸的泪痕,怜惜的道:“其实真正的苦是在心里的,就象你,这些年一个人熬过了这许多苦,却不愿和别人倾诉,不愿被人见的泪痕虽然能很快消失,可是心头的苦楚又怎能独自承受,大哥,我要你答应我,以后无论有什么苦,都要和我一起分担,因为,我是你的女人,你是我的男人。”
依在涂里琛厚重的肩膊上,月歌脉脉凝视着身畔男子,颠沛流离的困苦岁月没有在她秀美的脸庞上染上一丝苦楚,只有同担甘苦的心甘情愿,因为她陪伴的是倾心相许的爱郎。
贫贱夫妻百事哀,鸳鸯难渡干涸河,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些被多少世人所传道的炎凉之语,却从未在这美丽的羌女心头有过片刻汪。
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从亘古就已流传的归属,得到这种归属的人永不会感到苦累,永不会自觉贫贱,古人造字伊始,这种归属就有一个专属之字--爱。
“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涂里琛木讷的咀嚼着这句话,一抬头,映入眼中的是一波盈盈笑意,正是这柔美的笑容,伴随他闯过了这许多年的风雨挫折,使他在无数困境中苦苦支撑。
凝视着,两人忽然会心一笑,只觉心头一片平和喜乐,仿佛这些年的栉风沐雨都在这相濡以沫的真挚中变得依稀淡薄,抛却心头】里琛的手臂轻轻伸出,揽住了月歌的纤腰,将她紧紧搂入了怀中,两道身影愈靠愈近,在相濡以沫中分享着这一霎的两情依依。
望着这对情侣,族人的嘴角都泛起一丝欣慰微笑,悄悄走远,小声笑,细声说,谁也不愿打扰最敬爱的族长早该享有的幸福,就连炎炎烈日也被这一道温情感染得收敛了暑意,用温暖的金黄在二人身后拖出了一条长而缠绵的倒影。
蝉鸣声,细语声,依偎在男子气概中的柔美女子,拥抱着意中佳人的羌族大汉,这一幕无可替代的旖旎缱绻,竟在这午后的暑热中交织出一道在乱世中难有的和谐。
只可惜,这段真情终究是在乱世中绽放,又怎能有长久不散的安宁,远处的大道上,已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这阵带着刺耳慌乱的马蹄声轻易击浪眼前的短暂和谐。
被蹄声惊扰的羌人一起往前方望去,只见一名全身血污的男子伏在马背上急奔而来,此人正是片刻前随左长老珂达先行前往顺州的族人,几名羌人见势不妙,忙上前拦住了奔马,那名受伤的族人一个踉跄马背上跌了下来,涂里琛见此情景心知必有祸事,忙疾步上前,扶着这名族人急声问:“怎么回事?左长老呢?”
这羌人身上受了好几处伤,倒在涂里琛怀里勉强道:“族长!我们上当了┉顺州辽军一见到我们就立刻从城内冲杀而出,我们不及防备,一下子就死伤过半┉只有我逃了出来┉左长老为了掩护我,被辽军乱刃分尸┉”
“什么?左长老被杀了?”这一消息如晴空霹雳般炸得涂里琛勃然变色,大惊道:“怎会这样的?辽军为什么要对我们动手,战王不是已让顺州守将接应我们吗?”
“不是战王┉”受伤羌人的眼中忽露出极度愤恨的神色,强撑住伤势忿声道:“是大辽公主耶律明凰下的令,那些辽军杀死左长老的时候叫嚣说,因为我们羌族当日曾助拓拔战谋反,所以大辽公主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为父报仇!”
涂里琛的脸上一片死灰,失声道:“是大辽公主?她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受伤羌人竭力道:“族长,左长老死得好惨,您┉您一定要为他报仇┉那些辽人太可恨,他们说┉说我们羌人比畜生更下贱,不配和辽国子民共存于世┉他们┉他们不当我们是人┉”这名羌人的眼睛忽然睁大,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突然紧抓着涂里琛的臂膀,声嘶力竭的大声道:“族长,我┉我们是人!不是畜生┉”痛苦的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再也支持不住重伤的身躯,在刻骨的痛恨中睁目而逝。
四周立时一片哗然,右长老兰谷平日虽常与珂达吵嘴,但两人情谊极深,此刻听闻珂达被害,顿时放声痛哭,羌人们尽皆义愤填膺,左右长老既是涂里琛的心腹,也是族人最敬重的元老,许多羌族男子已怒吼道:“族长,辽人欺人太甚,我们跟他们拼了!”
“族长,您快下令吧!不能让我们的族人白死!”
一时间,羌人们人人悲愤痛骂出声,恨不得立时杀入顺州,为死去的族人报仇血恨。让他们痛苦的不但是长老和族人的被害,还有这死去的族人临死前的遗言和死不瞑目的不甘。
“我们是人!不是畜生!”当心头最后一道尊严被人侵犯时,没有人愿意闭目束手。每个人都在望着族长,等待他下达复仇之令。
涂里琛在听闻噩耗后就一直默立不动,似乎未听见族人们的叫喊声,只是紧紧盯着怀中那名伤重而死的族人虽死难瞑的双眼,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月歌的心神一直都放在涂里琛身上,见涂里琛神色古怪,忙走到他的身边,这位羌女心思玲珑,虽也痛心长老之死,但她隐隐觉得此事蹊跷,拉着涂里琛的胳膊道:“大哥,此事只怕另有缘故,顺州城明明是战王的地界,耶律明凰怎能指使得了顺州军士杀人?”她的话说得一旁的右长老兰谷身躯一震,但挚友的惨死早让他无暇细思,稍一迟疑后悲声道:“缘故?什么缘故?这些辽人蛇鼠一窝,平日里就一直欺凌我们,骂我们是流民,他们何时把我们当人?辽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都该死!”
他的话引来族人的大声附和,他们平日里耻辽人轻视嘲辱,但为了能苟求安宁,羌人忍气吞声的苦忍了多年,但此刻的仇恨已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只余下汹涌的复仇之念。
“不错,辽人都该死!”涂里琛忽然开口,只见他缓缓放下怀中尸首,猛一站直身躯,双眼已如欲滴血般鲜红,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厉声道:“就算此事另有缘故,可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月歌从未见过涂里琛脸上有过这般神色,失色道:“大哥,你┉你怎么了?”
涂里琛的声音仿佛要将心底的怨气一丝丝数出般沙哑怨毒,“我吃苦,受气,低头,还让族人们也和我一样忍气吞声,为什么?就是为了能得到一份安宁!可最后,这屈辱换来了什么?”他脸上突现出一道疯狂之色,仰天狂笑道:“是我太天真!还以为能与耶律明凰有善了之局,原来耶律明凰早将我等视为死敌!好!这就是虎狼之世的你死我活之道!只可恨我醒悟得太迟!忍得太久!现在,老子不想忍了!”
这一刻,这位羌族大汉已变得如厉鬼般狰狞,愤怒的嘶吼声从胸腔中咆哮而出:“耶律明凰!就算你有四头八臂,我也要和你殊死一战!你的辽人是人,难道我的族人就不是人?你杀我的族人,我就杀你的子民!羌族勇士,跟在我的身后,杀入顺州,踏平幽州,有辽人的地方就有我们的复仇!杀!”
“杀!”一声杀字在无数呐喊声中回应成一道汹涌洪流,在大道上澎湃奔涌,被逼迫到最后的七万羌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已把心底强忍多年的屈辱激为怒火,直扑顺州。在那里,有酿成这片惨剧的作俑者,也有着更多的无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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