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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此话恰恰戳了傅月明的心事,她垂首不语,半日方才言道:“母亲不在意他做不做官了?”陈杏娘说道:“他若能高中自然是好,如若不能,朝廷三年开一次科,时不时还有恩科,又不是不能再考了。还是先把你的终身定下来,才是正理。”说毕,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一脸慈爱道:“傻孩子,我要你风光出嫁,也只是为你打算罢了。我是你娘,怎会为了颜面小事,就坑了女儿的终身?”傅月明听在耳里,心中也着实触动,便凑了过去,偎在她怀里。
陈杏娘便伸手满头满脸的摩挲着。
因适才见了宋大夫,傅月明便问道:“却才我来时,正见着宋大夫出去。母亲已叫他瞧过了?可有没有什么妨碍?”陈杏娘皱了皱眉头,说道:“旁的倒也罢了,只是他诊出来我前头吃了一种迷药,于神智大有损伤,幸好早早就停了,现下倒也不算很坏,只要吃药调理着就是了。”傅月明听见前头的话,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又听母亲说并无大碍,这才略松了口气,又恨恨道:“这顾大夫当真是衣冠禽兽,枉为医者!他来咱们家看病,咱们也并没亏待过他,父亲还将他当个座上宾一样看待。谁料,他竟然下这种毒手。可恨他走得快,不然,可不能这般轻饶了他。”
陈杏娘喟叹道:“也是我糊涂,听见什么太医、御医的名头,就蒙了心了,只叫他来看。倒把用惯了的大夫给辞了去。”因说道:“这宋大夫平日里用惯了倒也不觉得,原来竟有这般手段。他说那个迷药有个什么名目,世人所知甚少,他却知晓其药性,故而可以医治。不然若换了他人,只是束手无策,我也就在这两年就要寿尽了。”傅月明听见,便随口问道:“那药叫个什么名字?”陈杏娘说道:“名字绕口的很,叫个什么……金嘛散。”傅月明听了,存在心里,倒也没别的话说。
片时,陈杏娘忽然想起,说道:“你既是才起来,想必没吃饭?”傅月明点头笑道:“才起来就叫母亲喊来了,哪里吃什么了。”陈杏娘便叫宝珠端了碗莲子过来,又吩咐夏荷把早上存下来的一碟银丝卷、一碟雪花酥取来,看着傅月明吃点心。
傅月明吃着点心,因看傅沐槐不在,问道:“父亲这又一早出门了?”陈杏娘才待说话,荷花走进来说道:“天福跑来了,说有急事要见太太。”陈杏娘说道:“他这会子跑来却能有什么事。”便传了他进来。
那天福正走得满头大汗,进得门来也不及去擦,草草请安已毕,便向着陈杏娘与傅月明道:“太太、姑娘,掌柜刘大叔带了几个人,正在咱们家门外嚷骂不休,小的驱赶不散,进来讨太太的示下。”
母女二人一听,皆吃了一惊。陈杏娘立时问道:“这刘掌柜好端端的,为何带人来门上生事?”傅月明在旁冷笑了一声,说道:“母亲也不必问了,这刘福通原在西街杂货铺上管事的。前头跟唐睿勾结起来,账目作假,以次充好,落后唐睿败了事,这事也就被翻了出来,他与一众伙计被父亲辞退了去。想必他心有不忿,便带了人来生事,想要闹得四邻皆知,说咱们待下刻薄呢。”
那天福在下头回道:“姑娘说的很是,这姓刘的嘴里不干不净,说的可就是这些话。现下咱们家大门上围了好些人,小的怕让这起人吵嚷下去,坏了老爷太太的名声。太太还是快些想个法子罢!”他见傅月明口气不好,索性连刘掌柜三字也不叫了。
陈杏娘急道:“这可怎么好?老爷又不在家,谁去打发他?”想了一回,便说道:“这般,你去叫来升,带上几个家人,去把这伙人撵散了罢。再打发人骑马,去将老爷请回来。”
那天福得了吩咐,才要出去,却被傅月明喊住。
傅月明转头向陈杏娘说道:“母亲,这会儿去喊父亲回来,也只是远水难救近渴。那刘福通在咱们家门上乱叫乱嚷,说咱们为人刻薄,母亲使人撵了他,岂不正中他下怀?他虽得不着好处,却是败坏了咱们家的名声。”陈杏娘听了这话,也觉有理,便说道:“那要如何是好?莫不是就容他在咱们家门口撒野不成?”傅月明微微一笑,说道:“那也不成。”言毕,便向天福道:“去把管家来升叫进来。”天福听命,转身去了。
陈杏娘便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傅月明冷笑道:“我正要去寻他们的晦气呢,他们倒送上门来!这就叫捡日不如撞日,今日合该他倒霉!”陈杏娘不明就里,仍旧絮絮的问个不休,傅月明只不答话。
少顷,管家来升进来,行礼问安毕。
傅月明笑道:“唤你过来,也不为别的。今日那刘福通带了人来咱们家门上生事,好生无礼。我记得你同他有些旧交,是也不是?”来升一惊,连忙说道:“是有此事,然而他今日行事,可与小的无干。小的也不知他怎么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上门滋事。”傅月明微笑道:“你也不必慌,我并没别的意思。只是你既同他交好,他必定卖你的面子。你先去外头,将他并那一众人都请到咱家大堂上来,拿酒肉款待,不要使他们在外头吵闹。另外打发个人,从后门上出去,到提刑院报官,只说咱们这里被人肆扰闹事,讹诈钱财。再将老爷也寻回来。”
来升听了这话,并不敢应承,只拿眼睛看着陈杏娘。
陈杏娘虽觉女儿未免大胆,但当着下人的面,仍是说道:“既是姑娘有吩咐,你照办便了,只顾愣着做什么?”那来升这才应声去了。
打发了来升,陈杏娘便说道:“这般能行么?一会儿公差来了,如何打发?不如还是等你爹回来再做道理。”傅月明笑道:“母亲不知,如今的世道,说风就是雨,他们这般大闹,已让街坊邻居瞧在眼里了。若是咱们软了,定然让人说咱们理亏心虚之故。父亲的脾气,最爱和气生财的,又是多年的老伙计了,恐怕不肯就下硬手,还是早早报了官的好。”陈杏娘听她说的有理,也就不语了。
那来升先打发了两个伶俐小厮自后门出去,自家便往大门上去。原想着要带两个人一道过去,念头一转又忖道:我若带了人手过去,他们必定防备,恐就不会落入圈套。想至此节,便就独个儿走到大门上。
出门一望,只见几个小厮正同那刘福通对峙。
那刘福通身体肥胖,面目肿大,身上穿了一件半旧的褐色褂子,脚上是两只半新不旧的布鞋,两手叉腰,正向门内指着傅沐槐的名字喝骂不绝。字字句句皆是指摘傅沐槐为商不仁,狠毒刻薄,驱散多年伙计。他为傅家效力多年,有多少功劳,傅家偌大家业都是他挣下的,如今却将他一脚踢开云云。各样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连傅家女眷也都牵连在内。
那围观的众人,皆是与傅家比邻而居的街坊。傅家宅心仁厚,邻里之间若有难处总肯相助,故而此刻见这刘福通在此嚷闹,围观之人皆有些愤愤不平。然而其内也不乏几个平日里看傅家眼红心妒的,在旁点头附和。一时倒也无人上前管束,那里长因家中有事,尚不曾来得。
来升走出门外,打眼一望,只见同刘福通一道前来的,皆是傅家杂货铺里往日用过的伙计,心里便已有数。遂上前向着那刘福通一拱手道:“刘大哥,一向少见。”
那刘福通乜斜着眼睛看着他,仰头说道:“怎的是你?傅沐槐人呢?”来升说道:“老爷不在家,往街上去了。”
刘福通喝道:“往街上去了,好生快活!若不是我并这一干伙计没日没夜的在铺子里干活,尽心尽力的打理买卖,他能有今日这等富贵?!如今他落得受用,家大业大了,宅子有了,园子盖了,铺子也挣下了好几间,倒想把我一脚踢开?!没这般便宜!想我来傅家也一二十个年头了,一年到头闲钱落不到手里一个,只是把心操碎,得了哪些好处?!就要把我们撵了!今儿他不给我们个说道,这事儿便没完了!”他话音一落,那跟他前来之人便齐声应和。
来升素知此人的脾气,若是硬来反而坏事,当下便依着傅月明的吩咐,上前陪笑道:“刘大哥,你也是傅家用过的老人,打了一二十年的交到,这交情自然是不一般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弄成这个样子,岂不难看?如今家中老爷不在,只太太姑娘在家,吓坏了女眷,得老爷回来,能商量的话也商量不成了。“
刘福通狞笑道:“我倒是有话要商量,可却寻不着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且把傅沐槐叫来!”
来升连连陪笑,又说道:“已打发人寻老爷去了,太太请各位先到堂里坐坐,且歇歇脚。前头的事,太太也很是不平,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在老爷跟前不好说话的。今听你们来,也说此事须得再议上一议论。请诸位先到堂上,慢慢儿的等老爷来。只顾这样杵在门上,也不是个事。”
刘福通见他说话恭敬客气,又是老相识,那盛气便已先消了三分。适才又嚷闹了一回,口干舌焦,腿脚也有些酸了,当下便点头道:“太太倒是通情达理的。也罢,我们也不好叫女人作难,先进去再说。”言毕,就率了一帮人进了傅家大门。
那来升见他们陷进圈里,面上也不动声色,只叫小厮将围观的众人劝散了,自家也走回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