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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村里的人家越来越少,更多的人户搬离了此地。从前方圆百里最繁华热闹的村子,变得萧条冷清。在这期间,陶柱子的母亲病逝了。陶柱子在埋葬了他的母亲之后,背着一个小包裹,在某天凌晨离开了村子,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的人们都说,他已经死在外面了。
那么,齐家呢?他们家也不知撞了什么邪,一个接一个的死于非命。曾经有一年,接连办了三场丧事,抬了三具棺材上山。到了后来,他们家只剩下了一个半大小子,是已经亡故了的齐老爷的侄孙儿。不过总算,不至于绝户。
……过往的一切事情历历在目,前因,后果,明白得清清楚楚。白水灵恍恍惚惚的抬起眼,看见远方天际飘浮着一片红紫色的晚霞,时已近黄昏了。沐浴在夕阳红黄色的光辉中的村落,看上去安静而平和,宛如一幅色调清丽的油画。却不知,在这样美好的表象之下,隐藏着罪恶。
她呆愣愣的站了半晌,突然泪水滚滚而落。够了,已经够了!英莲,请你安息,好不好?死了那么多的人了,真的已经够了。
白水灵抬起脚,朝着村口牌坊处跑去,没有人在,那位齐姓老人不在这里。略微想了想,她转过身,又往村子里的那棵老榕树处跑去。不在,还是不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对了,是回家了吧?一定是的。
匆匆忙忙的跑到那栋破败的黄土屋前,却见灰黑色的木板门虚掩着。长出一口气,白水灵一边伸手推开门,一边高声说道:“老人家,请你务必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消了怨恨?”
屋子里一片静谧,没有人回答她的话。白水灵见堂屋里没有人,便走到一旁的侧屋里去看。一进屋,她就见到了那位老人,正静静的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她走到床边,伸出手轻轻的推了推老人的肩膀:“老人家?”
面无表情的走出黄土屋,白水灵心中只觉得暗无天日了。齐姓老人去世了,她该怎么办?还有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做才好?茫然失措的回到冯婆婆家里,她询问冯婆婆是否知道秦英莲葬在何处。冯婆婆惊讶至极的望着她,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事的?村子里的人从来不对外人说起这些。”白水灵顿了顿,对冯婆婆说,是齐姓老人告诉她的。并且,他刚刚去世了。
听了她的话,冯婆婆叹息道:“唉,他无儿无女的,后事还得村子里的人们商量着办。我去找人……”说着,她就要往外走。
白水灵急了,忙拖住了她:“冯婆婆,好歹先告诉我,秦英莲埋在哪里啊?”
冯婆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恐怕谁都不知道。听说,当初并不曾好好的埋葬她,只用了床破席子卷了卷,丢到山上去了。想来,早就被豺狗子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白水灵不肯就此放弃,问明了是那座山,就同冯婆婆一前一后的出门了。冯婆婆自去寻人商量操办齐姓老人的后事,白水灵则朝着当初弃置秦英莲尸体的那座山走去。等到她上了山,见到这莽莽山岭的庞大,才后知后觉的发起愁来:这么大的山岭,她该去哪里找寻秦英莲的埋骨处?
正彷徨无措间,她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齐老人曾经唱过的歌谣:“弯眉毛嫩脖子,水水的眼睛哟,香香的唇,坟上的红花多茂盛。你舞的是血和肉,我见的是白白的骨,白白的骨……”
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忽的脚下一个踩空,白水灵从一片小山坡上滚了下去。当她呲牙咧嘴的揉着摔痛了的腰肢站起身来,却见到前方山坡下,一小片红花开得绚烂夺目,红艳得好似染上了鲜血。
白水灵的心脏突突的狂跳起来,就是这里了吧?一定就是这里了,秦英莲的埋骨地。她找了块趁手的锋利薄石头在红花下面挖了挖,挖不多时,泥土中现出一截白骨来。她放下石片,站起身来,准备回村去找些合适的工具,将此处的尸骨挖出来。回头或是好好埋葬,或是索性全部销毁,没准儿,能起到作用。
白水灵刚刚转过身,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了起来:“柱子哥,你来找我了吗?”
白水灵僵了僵,缓缓的回过身来,目视着黑发披散,一身血衣的女鬼,静静的回答道:“是的,英莲,我来找你了。”
秦英莲凝望着面前这个自己等候了好久的人,固执的问道:“柱子哥,那天,你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
白水灵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她开口说道:“那天,我的母亲把我反锁在了屋里……”
“英莲,我,陶柱子,是不能来。”
话音刚落,恰好一阵大风吹过。山坡上生长着的一大片蒲苇随风摇晃起来,蒲苇絮纷纷扬扬,好似雪片一般的漫天飞舞,落到一人一鬼的身上。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血衣女鬼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她衣裳上面的血迹迅速的淡化消失,腐坏的身体也逐渐复原,最后,变成了一个清丽姣好的女子。柔和的光芒闪耀在她身周,令她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完全不见了。隐约的,有细细的乐声从半空传来,充满着喜悦欢欣的歌声飞扬在四周: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