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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臬台与杨承祖不合,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摘印,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两人反倒是一起来到了书房里坐下喝茶。
汪鋐年过五十,腰板笔直精神饱满,举止间颇有些武人的作风,并不像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朽。等到坐定之后,他先是道喜,后又赔了个不是。“下官一直以来忙着试炮的事,后来作坊又失了火,没能前来拜访,还望钦差海涵。”
“汪臬台客气了,大家都是为国出力,只要有一颗忠心就好,这些繁文缛节,没必要讲究。我是个武臣,不是文官,规矩这些,我不在乎。不过诚斋公今天不在前面喝酒,非要类找我喝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酒不好喝?”
“酒是好酒,喝酒的人,就不见得都是好人。一头老狐狸……钦差别见怪,莲夫人是个好女孩,与她父亲不一样。而且比她父亲恶上十倍的人,也俨然是坐上宾,汪某不想与那些人为伍,还是这茶更对口味。”
杨承祖点头道:“看来诚斋公与我见解相同,在下觉得,为了大局,不管是多难喝的酒,也得喝下去。就像是那老狐狸,虽然我一直想剥了他的狐狸皮,可是一想到广西的局面,就只好忍着他了。”
“老朽没去过广西,但是听紫江
说过,广西局面与那老货说的差不多,确实是远瘴偏僻之地,官府权威极弱,土司的权柄就大。有些时候,他们可以看做一个国中之国。流官到了任上,连语言都不通,官威就谈不到。往往寸步难行,稍有不慎,可能就被那些不知王法为何物的歹人杀害。广西山林茂密,杀人之后逃入深山,官府也很难加以惩办。很多人授了广西的官,就赖在京里不走,忙着打点前程,直到把实缺改了才肯动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改土归流,这四个字说易行难,沈紫江家世镇奉仪,说的话,其实也是有些道理的。”
杨承祖端详了几眼汪鋐,微微一笑“诚斋公,沈紫江与您,看来倒是个忘年交?”
“其实得算是老世交,我与他父亲也是多年交情了,紫江世侄年纪虽轻,但用兵极有方略,乃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跟难得的,是他有一颗菩萨心。”
汪鋐知道沈希仪与杨承祖相处的不怎么好,这次主动过来,张口为他说情,显然也是尽量要保全沈希仪的功名前程。
“为将者能杀善战,固然是要紧的,可是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菩萨心。沈家历代戎马,但是官职始终没有太大的升迁,并非是他们武艺不精,而是他们并不以挑唆土人造反为乐,也不求杀人得官。这些年来,一旦发生土人的动乱,他们家总是第一时间赶过去排难解纷,力争把问题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一家人的官职就总是那么尴尬。能做到都指挥同知,已经是他的造化。再往上升,或许是沈家的幸事,却不是广西的幸事。国朝自土木之变后,不欲让武将得功,其实也是这个考量,武人的功,是要杀人的。杀的人多了,或许朝廷会觉得很有面子,但是劳师糜饷,杀人流血,对百姓,就不能算是好事。”
杨承祖点点头“诚斋公果然见解高明,在下佩服,紫江将军虽然每每与我相左,我倒没真的生他什么气。这样的人是好人,他日也该有自己的缘法。他说的话,我并不怎么认同。广西穷,那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路,广西流官管不了事,那时因为朝廷在那里的兵少。只要兵强马壮,区区土司,何足道哉?诚斋公说到少杀人,我倒觉得有些地方,应该多杀些人,才能让他们知道朝廷威仪不容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