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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纯驾崩,罪魁祸首是一个道士,一个名叫柳泌的道士;这个道士有一个帮凶,这个帮凶是一个和尚,一个名叫大悲的和尚。
面对这样一个骗鬼鬼都不信的结论,长安官老爷门的反应却出奇的一致,沉默,集体的沉默。尽管,他们都很清楚,这不是事实,绝对不是。
不过,那又怎样?
在这些道貌岸然的大臣们心中,有时候,真相并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利益,永恒的利益。在他们眼中,大唐帝国就像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库,只要在这座金山的某个位置站稳了脚跟,就可以获得属于自己的那一桶金。至于这座金山的主人究竟是谁,是李纯,是李宽,还是李囿,又有多大的区别?
区别虽然不是很大,总归还是有的。比如说,作为老板,李纯就不怎么受欢迎,因为李纯太精明,性情又比较凉薄,是一个既不好糊弄也不好伺候的主。这样的主子如果受到下属的衷心拥戴,那就是大臣们疯了,或者有受虐狂。李宽,出身虽然有些卑微,却很有几分他爹的影子,当然也不好。李囿,只有李囿,才是大臣们最最心仪的主子。因为,虽然李囿也是李纯的儿子,但不要忘了龙生九子,子子有别,李纯的十几个皇子中,李囿恰巧就是最最不肖的那一个。精神和肉体的双层孱弱,使年纪轻轻的李囿少了些朝气,多了些暮气。他既没有父皇的英明果敢,也没有母后的精明干练,这样一个人作老板,下属的日子自然会好过一些,至少不至于像李纯在位时那么提心吊胆。更何况,在李囿被立为皇太子的过程中,他们大都或多或少的出过一些力,如今,新皇登基,正是论功行赏的时候,自己的功劳固然比不上梁守谦、马守澄,比不上薛放、丁公著,比不上裴度、崔群,但官位来一个小小的升迁,那还是很有可能滴,我为什么要站出来,为那个死去的皇上鸣不平?所以,他们选择了沉默,满怀期待的沉默!
当然,李纯的同情者和支持者总还是有的,但这些平日里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将士谋臣,在帝国最最需要他们挺身而出的时候,他们却悲哀的发现:他们,什么也作不了,因为他们手中缺乏一样东西,一样最最重要的东西,兵权!没有兵权,说话的底气就不足,如果站出来说几句空口白牙的公道话,不但于事无补,甚至会搭上自己的政治前程乃至身家性命,那又何必!因此,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明哲保身的沉默!
在长安,手握重兵的势力大致可以分为三股:其一是北门六军,这是一股基本可以忽略的力量。因为他们负责保卫的是京城,而不是大明宫,发生在皇宫中的明争暗斗,仿佛与他们无关,因此,他们也没有必要趟这潭浑水。何况,他们的地位远不如神策军,平日里受够了神策军的颐指气使,对于如狼似虎的神策军,他们早已习惯了服从;对于上面传出的任何指令,他们也已经习惯了接受和盲从。因此,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依旧选择了沉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沉默。
剩下的两股势力,自然就是神策军的左右两军。这两股势力,仿佛长安的两只拳头,实力均衡,谁也奈何不了谁。按照惯例,左军的地位应该在右军之上,他们的护军中尉吐突承璀受宠的程度也远在右军中尉梁守谦之上。可惜,现如今,他们的首领,可怜的吐突承璀,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一丝的温度。至于其他人,无论是资历,还是名望,都无法和右军的梁守谦、马守澄抗衡,为了自保,为了免祸,他们只有选择沉默,屈辱的沉默。
右军中尉梁守谦是这次阴谋的策划者和指挥者,右军的很多重要将领都是这次阴谋的参与者和知情者。他们自然不会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因此,他们的选择自然是沉默,得意洋洋的沉默。
长安之外,手握重兵的还有很多,他们当然就是地方上大大小小的节度使、兵马使和观察使们。长安不可一世的神策军在他们眼中,实在不算什么,但另外一些东西却令他们颇为忌惮:比如说朝廷的威严,这要拜李纯所赐;比如说太后的威望,有时候,女人真的可以顶半边天;比如说郭家的势力,这才是李宥最坚实的后盾;比如说劳师远征,历史早已不止一次的证明,劳师远征的结局往往就是惨败,很惨很惨的那种;比如说枪打出头鸟,一旦自己作了出头的椽子,却没人响应,那结局就只有一个,烂掉,而且是第一个烂掉;比如说老巢的安危,倾巢而出的后果自然就是老巢空虚,说不定就会被别的什么节度使、兵马使和观察使们来个鸠占鹊巢,岂不冤哉枉也!因此,思来想去,这些手握重兵的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各怀心腹事的沉默。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也不在沉默中灭亡,而是在沉默中苟且。李纯、李宽的冤魂,就在这难堪的沉默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