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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月光沁着那丝丝缕缕迫人的寒从窗边照进来,红袖抖开那璎珞垂地玉带凤纹的正红色霞帔嫁衣,眉目之间尽是喜意的往顾云曦身上套去,顾云曦面无表情的抬手试衣,就在那大红色凤袍沾身之时,她本就带着几分惨白的面色猛地一震!
疼!
钻心蚀骨的疼!
顾云曦闷哼一声倾身捂住胸口,眉头猛然纠结在了一起,眼前似乎有幽暗的一抹黑云罩着,她身形几颤,直直的向侧边倒去!
“姑娘!”
红袖陡然色变,顺手将手里的大红袍子放旁里的小宫女身上一扔,倾身将快要倒地的人一把抱住,红袖看着顾映雪忍受着巨大痛楚的样子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抖,“姑娘,姑娘,来人,去请太医,去禀报皇上——”
急急的呼唤在顾云曦耳边越飘越远,她咬紧了下唇,想要开口说一句什么可是那疼痛扼住了她的呼吸扼住了她散乱的心神,她抬了抬手,却只能无能的垂了下去,迷迷蒙蒙的黑暗之中,顾云曦有几分迷茫,下一瞬,她的一颗心猛然抽紧,仅剩的一点儿清明却是在想,他已经回了长安,马上就要成为太子,为什么,他怎么了——
仿佛有又尖又利的针密密麻麻的扎在她的心头,一波又一波的痛从心头开始,渐渐地蔓延道全身,顾云曦只觉得自己在被凌迟,她想要大喊,想要叫出声,可她又害怕,害怕一张口便是那个名字。
她无望的看着头顶繁复的帐顶,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之中此刻尽数只有灰败的死寂,如同骨肉被磨成的血沫,如同胸口被生生的劈了开,顾云曦咬紧牙关,却还是抵不住的痛苦呻吟。
大红色的帷帐之中,只着了水红色里衣的人向里蜷缩着,似乎是在忍受着难以压制的煎熬,她纤弱的身形不停地颤抖着,一只手紧紧地压在心口,被染上了颜色的指甲刺目的红,此刻几乎就要抓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淋漓的冷汗从侧脸流下去,顾云曦微微睁眼,无边无际的红刺痛了她的双眸,她下意识的掏出放在枕下的软玉紧紧握在手中,一双漆黑的眸子忽而爆出点点水光来,脑海之中分明已经是一片空白,却又有那么多的画面如潮水一般的向着她扑来,耳边轰鸣作响,忽而,有个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珈蓝……珈蓝……珈蓝……珈蓝……”
一声又一声,带着刻骨的温柔带着锥心的伤疼,每一声都像重锤砸过让顾云曦四分五裂的心再次碎的稀烂,她恍然的微眯着眸子,另一只手伸向那无边的虚空,似乎那一张俊美又冷酷的脸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公孙成霖将顾云曦整个翻过来面对自己的时候就愣在了当地,她在哭,虽然只有眼角的一点晶莹,可公孙成霖却觉得心中猛然一抽,他感受的到她的颤抖,甚至感受的到她的恐惧,他皱紧了眉头,她在害怕什么?
“云曦……”
公孙成霖倾身叫她,顾云曦恍惚的睁眼,眸光之中的人模糊不清,她眸光一亮,伸手触向来人的脸,嘴角一动,几乎是费劲了所有的力气开口,“你,你来了。”
公孙成霖猛然一震,良久,他手劲极大的拉下她的手,开口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云曦,你看清楚了,你哪里疼,你哪里不对,太医马上就来,你忍着——”
顾云曦一怔,她仔细的看了看公孙成霖,眼底闪着分明的失望,良久,她挣扎出公孙成霖的桎梏,直直的仰面躺在床上,她双手捂在自己胸口,摇摇头,用认命的诚实口气道,“我……心疼,忍不住……的疼。”
太医随后便到,一听说是未来皇后突发疾病当即便派来了太医院最为德高望重的院正前来诊病,院正大人匆匆行礼,公孙成霖强拉过顾云曦的一只手递给院正,院正拿出一块帕子垫在顾云曦的手腕上,眯着眸子开始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公孙成霖紧张的盯着顾云曦的面色,目之所及只看到她的面色越来越白,院正额间渐渐漫出了冷汗,一双眸子闪来闪去,却迟迟得不到结论,公孙成霖急的大喝一声,“到底怎么样!”
院正收手,跪地磕头,“回禀王爷,皇后娘娘的身体并没有事,至于为何觉得心头发疼,应该是……”
院正皱着眉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顿了一顿,院正才继续道,“娘娘的身子与常人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此前中过什么毒的缘故,此刻的心口疼只怕来自于此前的毒,这毒藏得极深,所以……所以……现在只怕是毒发……”
院正支支吾吾的说的并不是那么清楚,公孙成霖却在瞬间明白了顾云曦的心口疼来自何处,她身体里中的不是毒,是蛊,可是这同心蛊根本不会自行发作,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与其同时中毒的人有了麻烦,他冷眼看向院正,“现在可有什么法子制吗?”
院正顿时瑟瑟一抖,“启禀王爷,皇后娘娘中的毒及其诡异,似乎是以心脉之血为引,老臣,老臣斗胆……若能将那股做引子的心脉之血取出,方可解娘娘之痛……”
公孙成霖大急,却也知道那同心蛊并非寻常之物,且此前顾云曦被带进宫来的时候便是因为那同心蛊致使流血过多,他犹豫的看了看那老院正,正要点头允下之时,顾云曦却是猛然睁开了眸子,“不——要!”
两个字说的艰难,却又是那么的斩钉截铁,公孙成霖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云曦因疼痛咬破的下唇,说话之时带着几分怒气,“你不要命了!”
顾云曦睁眼看向公孙成霖,面上满是淋漓冷汗,眸光带着几分祈求,“成霖,是他,是他啊,求你别管我,这样……我才能知道他……好不好……”
公孙成霖一愣,眸光之中忽而爆出几丝火星,他挥手让那院正退下,直盯盯的看着顾云曦笑意讽刺,“云曦,你和他不一样,你……你就算是疼死也不愿意让太医给你看看吗?”
顾云曦捂着心口不说话,晶亮的汗滴顺着额间皱起的沟壑而下,顺着她英挺的鼻翼从她唇边溜了过去,公孙成霖看着她这般模样又是气怒又是心疼,他无奈的长长一叹,“明日便是立后大典,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你——”
顾云曦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直的线,那里除了疼痛之外还有淡漠的疏离,公孙成霖眸光微变,看着床榻之上脆弱又孤寂的人忽而生出几分不忍,他看了她良久,想着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想起她前日里的冷漠和木然,想起她那般沉郁又孤寂的背影,想起她不久之前在这里温柔的表情……
公孙成霖眸光深沉的看了榻上的人良久,顾云曦面上的汗意越来越多,他想转身寻一条帕子来,转过身的刹那却是微微一愣,不知何时起,公孙墨已经到了,他着一身明黄色的中衣站在那里,在这寒意深深的秋日里,身上连一件外袍都没有披。
“皇上——”
公孙成霖起身向着公孙墨走过去,公孙墨看着床上冷汗淋漓浑身颤抖几乎不成人形的人眉头微皱,好似看了一眼,又好像看了许久,眸光之中分明有恨不能替的怜爱,却又有一股子勃而不发的怒气,公孙成霖并没有细细看他的神色,他疾步走到公孙墨的身边,语声带着几分颤抖,“二哥,算了吧——”
公孙墨一愣,转过身来微带疑惑的看着公孙成霖,这一刻,他不是他的臣,他是爱他敬他追随他的兄弟。
公孙成霖转过头看顾云曦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忍和怜惜,“二哥,云曦不愿意,她不愿意在这大燕宫里,二哥,你放了她吧,明日立后大典之后就来不及了,二哥,她不愿意,你不要逼她了,这里这么冷这么空,我们都不喜欢,为什么要让她变得和我们一样——”
公孙墨的眸光渐渐变得漆黑又锐利,那是只有帝王皇者才有的威仪锋芒,公孙成霖在这样的眼神之中再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他还想说,你喜欢的关于她的智慧关于她的灵秀关于她傲然出尘的锋芒关于她那颗愿意为你抵挡风霜刀剑的心终究会被这大燕宫的阴暗和沉重磨尽,你怎么忍心,他还想说,二哥,未来的路还有那么长,光阴流转,垂垂老去,到那时,我只怕你会后悔——
公孙成霖低下头,公孙墨绕过公孙成霖走向那大红帷帐的床榻,看着榻上一张小脸纠结在一起的人儿,他眼底的漆黑越发的浓烈,他倾身,两指捏住她的下巴,顾云曦吃疼的张开眸子,公孙墨逼近她,冷酷无波的问,“疼么?”
顾云曦眸子氤氲而出的水汽消散,瞬间变得幽深,公孙墨看在眼里,只将嘴角一勾,“看来还不够疼,既然不想治,那就不治,但凡明日里还有一口气在,就要登上九天凤台成为朕的皇后,明白了?”
公孙成霖豁然转身,看着弯腰挟制着顾云曦的公孙墨忽而觉得有几分陌生,顾云曦摆脱公孙墨的手转过头去,又一瞬的疼痛袭来,只让她眼前一黑的闷哼一声,公孙墨淡淡起身,再也不看顾云曦一眼转身脚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整个毓秀殿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公孙墨看了看外殿正在装饰窗棂的宫侍眉头一皱,一个大红色的金边儿“喜”字挂歪了,窗棂边的宫人们顿时屏住了呼吸动都不敢动一分,下一刻,公孙墨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徐福的眸光向旁里的禁军一扫抬步跟着公孙墨,在他身后,几个禁军上前将窗棂之下的一干人等拖了出去——
一轮暗色的玄月挂在天边,公孙墨衣衫单薄的走在凉凉的夜风里,曾经在冰天雪地赤身裸体杀蛮人也不觉得冷的他此刻却觉得有几分寒凉,他定了定神,身形稳健,步伐沉重,一切看起来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可是那一双眸子,那一双冷酷的不动声色的眸子,映在沉暗的夜色之中分外的酷寒。
走了许久,暖黄色的宫灯就燃起在他的身侧,公孙墨举目望去,黑沉沉的大燕宫安静的匍匐在燕山之下,连绵起伏望不到头,这样金壁恢弘的皇权贵地,这样享受诸国拜服的王者之宫,却只让他觉得呼吸难顺,是了,成霖说的没有错,他和他在北境盘踞厮杀近十年,那里天远地阔,便是滴水成冰的冬日他亦是满腔热血,而这里又冷又空,他的心,早已一点点冷硬,可是没有办法,谁要他选了这样一条路,那位子上尽是荆棘暗箭,这宫里满是森凉孤独,只有她在,他才心安。
公孙墨脚步未停,背影映在漆黑的夜色里,一片孤凉。
走到含光宫外,一身黑袍的年轻将军正面色焦急的等着,公孙墨眉头一挑疾步上前几步,秦征看到自家主子的出现赶忙跪地拜倒,同时将一封明黄色的折子举到头顶送上,“皇上,南越大军侵袭梁地,已经吃掉了我们的一万人马!”
公孙墨打开手中的折子细细看了看,眼底闪动着的黑色锋芒如刀锋般锐利,他合上折子看向东南方向的夜空,“呵,洛萧亲自领兵,他难道不知道朕大婚的时候不喜欢这么血腥的战事吗?”
——
“真是可笑!”
“在玄武门外让人给一箭伤了,这传出去我楚地还有什么颜面可言,阿玉,你跟在阿宸身边的,他是傻了还是呆了,一支箭而已,怎么就刺中了心头!”
万俟婓简直是怒不可遏,就在他刚要安寝的时候有人来禀报说太子遇刺伤重,如果那人不是他向来最信任的近人,他几乎就要以为有人敢作弄他拉出去斩了,他火急火燎的来到长乐宫,还没进正殿,那股子血腥味儿就让他止不住的一颤,当他看到那直直钉在胸口的长箭,他几乎眼前一黑,这个混账小子,竟然被一场普通的行刺伤到这么要害的地方,若是有个万一,他有何面目去见阿娴!
万俟婓的暴怒万俟玉只得低着头听着,听到此处忍不住抬起头来,“父皇说的不错,三哥当时的确是傻了——”
万俟婓眉头一挑,旁里的万俟殊亦是眉头一皱看向万俟玉,万俟玉有几分后悔,云曦的身份还没有摆明,他不该这个时候说出来!
万俟婓两眼一瞪,“到底怎么回事?”
万俟玉求救的看向万俟殊,万俟殊嘴角一动正待说话,万俟婓忽而看向了万俟玉手里捏着的东西,他眉眼一厉,“手里拿的什么?”
天知道为什么万俟玉到现在还紧紧攥着那信报,他听到万俟婓这一句话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拿着不该拿的东西,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万俟婓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抬手就抢,作为一个孝顺儿子,万俟玉绝不敢对自己的父皇加以阻挡或是还手,所以三两下那小小的皱皱的带着万俟宸血的一团纸就到了万俟婓的手中。
万俟婓皱着眉头将那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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