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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你不去通报,怎知太子殿下不见我?”
顾灵犀心中有气,一时间敬语也不用了,却见夏苏闻言仍是半分表情也没有,且气势强硬分明不给他见太子的机会,顾灵犀只觉得这人实在大胆至极,竟是要遮蔽太子视听不成?!又见夏苏的身量似乎还不及自己高当即便向绕过她往里面闯,即便身量上有些优势,可他到底只是个文弱书生,刚迈出一步便被夏苏手中的剑猛击了腿弯!
“砰”的一声响,顾灵犀已经单腿跪在了夏苏的面前!
巨疼袭来,顾灵犀咬紧牙关也没喊出一分来,低头一看,夏苏手中的剑刃正落在自己颈边,他动了动,夏苏竟然真的半分不松刀刃,顾灵犀立时目次欲裂的涨红了脸,气夏苏大胆,更气他自己这个天子门生竟然被这么个粗人弄得如此狼狈!不过小小一个骁骑都尉,真当自己得太子看重便可一手遮天不成!
“扑哧——”
夏苏怎么也没想到白日里那个笑意明快性子随和的人在此刻竟想一头犟牛一般惹得他动了手,再看他这幅受了天大不公表情,真真是比那唱小戏的丑角儿还夸张滑稽,一时没忍住就这么笑了出来,这声笑音清脆,完全与他说话之时的沉暗不符,一时间叫顾灵犀也呆了一瞬,便是夏苏自己也是一愣,可是随即,他手中刀刃猛的往下压了半分!
“你——”
顾灵犀瞬间呢从怔愣之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也忽略了适才的怪异,颈部的刺疼叫他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无法无天,他好歹是朝廷命官,竟就被这武官这么伤了?!
夏苏却不管他略显狰狞的表情,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怪倒是以状元之身做了兵部小小的八品给事郎,这次兵部辎重营无人任随军文书便遣了你来,这可是要命的活计,你倒也是应了,你刚刚说太子有失……磊落?呵,好一个磊落到官运惨淡的状元郎!”
被人说到了官运一事顾灵犀面色更是涨紫,却仍是挺直了背脊瞪着夏苏,夏苏玩味的一笑,抬眼看了看四周仍是语声暗哑道,“不过片刻状元郎已丢了好几回性命,真不知你这状元之位是如何混到手的——”
见顾灵犀满眸不服,夏苏只好一叹道,“其一,作战军机不该状元郎探查,今日之战若有变故,直可当状元郎是那敌军奸细!”
满意的看着顾灵犀的表情一暗,夏苏又道,“其二,与中军帐前将军务机要大声喧哗,如此行止仍视细作,其三,你无端污蔑太子之行,可真真是不想要脑袋了?”
顾灵犀面上的怒意一点点松动下来,见夏苏说完面上颇有几分不好,却仍是道,“其一其二我不敢推脱,其三却是从何到来,若非为了殿下之英明,我如何敢与帐前放肆?殿下要赦免他们,本是仁德,此刻却又叫他们去做那死士营,且还要用那般手段……”
“啧啧——”
夏苏咂舌两声,看着顾灵犀的眸子真真有了笑意,她又将声音压低了两分,“仁德不等于愚蠢,顾灵犀,你这般天真……你家里人可知道?”
顾灵犀微愣,又是气愤又是赫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夏苏看的叹然,忽地起身收剑,就那般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灵犀道,“本就是叛军之身,殿下也从未说过赦免之言,今次战或不战殿下亦是给了他们选择,你只念着他们的性命,怎地不去想宛州境内因不臣服而被他们屠杀的百姓?若他们根本反心未死,你还要护着他们吗?”
顾灵犀全然怔住,连起身都忘记了,夏苏又看了他一眼,“你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够面见太子的,等你脱了这八品之位再来吧……不过……这对你来说大概……很难。”
话音落定夏苏便再不看顾灵犀,不多时又有身着墨色军服的长乐精卫朝大帐走来,顾灵犀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让在一边,数人陆续进帐,顾灵犀眸色深重的看了看夏苏才转身走开,此刻夜色已浓,顾灵犀没走出多远身影便消失不见,夏苏摇了摇头,耳边便响起了帐内万俟晔略带淡漠的声音——
“都安排好了?”
“按照殿下吩咐,此刻行辕之内唯有中军大帐与辎重营尚在,其余兵马已往西南方向去,行辕围栏亦已撤去。”
凌云回答利落,万俟晔凝眸颔首,“点亮各处灯火,注意各方动静。”
“是。”
凌云应声便往外走,门帘被掀起来的瞬间万俟晔透过那缝隙看到了一道伫立在夜色之中的笔挺身影,他薄唇微抿,眸光深深的钉在了那侧影之上。
·
丑时已过,白日里的暑意迅速褪去,高原之上的夜寒一点点的从地底冒出,不得不叫人将白日里脱下的衣裳又穿起来,整片曦军大营之内一片寂静,唯有来回巡逻的卫兵和偶尔响起的马儿嘶鸣让人知道这不是一片死境。
苍穹如墨,却又洒满亮晶晶的星子,广阔又深远的荒原之上,那星子灿然似秋水明眸,好似微一伸手便可触及,天地旷美,不论是谁在这夜色之中都能心胸旷达几分。
如果没有那渐渐压迫而来的杀意,这个夜晚真真算的上美丽!
变故发生在寅时二刻,东南方向的平原之上忽然传来山崩地裂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宛人特有的狂暴与凶残之气,隔着数十里,曦军大营之中的马儿便已经阵阵嘶鸣起来,曦军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敢置信,博格的人马现在正在西南方向与曦军厮杀,那么这突然出现的大宛军又是从何处来?
等到整个曦军大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整个大营之中本该预留五千兵马,可是此时此刻至多只有一千人马,而对方……已经喊杀上来的先头部队不算,只听其后万马奔腾的气势来的也不会少于一万人马!
声东击西?曦军中计了?!
诸般思量还未有定论那喊杀之声已经逼至近前,大营未设围栏,大宛军的先头部队便毫无阻挡的杀进了曦军大阵之中,见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又见战士们赖以生存的辎重营也还在,这些先锋营的兵自然是高兴坏了,中军大帐灯火通明便表明曦军的主帅尚在,而辎重营还在更是佐证了前一点,同时,现在辎重与他们而言亦是万分珍贵!
先锋营明白这一次的曦军是真的中计了,当即便派斥候回报,而另一边,一直在中军大帐之中稳坐的万俟晔此时才披上披风大步而出,与夏苏擦肩而过的瞬间万俟晔步伐微顿,口中道了一句“跟上”才继续往前走,夏苏略有一怔,随即自也是万分警惕的跟在了万俟晔的身后——
变故来的万分惊险,而身前之人面上半分乱色都没有,当看到所有人马整整齐齐的往西南方向“逃窜”之时,夏苏完全可以肯定,对于万俟晔来说,这并不是一场惊变,而是——曦军送给大宛叛军的计中计,大宛只怕想不到自己又一次被反算计,可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计中计。
夜风呼啸,大宛军的刀锋已经近在咫尺,万俟晔一身撩黑披风迎风而舞,长身挺立在行辕旁侧的怪石高地上,远处已有大宛军进入北面大营,骇人的杀气和长长的火龙灼人眼球,不多时便有火势吞吐而起,他微皱着眉峰,眸光却落在正徐徐后撤的辎重营上,大宛悍马的脚力不是曦军可比,而辎重营虽然负责全军上下至关重要的粮草水食,战斗力却比不得太子亲军,便只能叫他们先走——
“殿下,请殿下先走!”
辎重营的徐成身上戎装俱全,腰间刀剑齐备,深深跪地不愿起身,万俟晔垂眸看着徐成,唇角微抿,“辎重营四百三十二人,徐将军可愿立下军令状保他们无虞?”
徐成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万俟晔会如此说,却是处于军人本能下意识便点头掷地有声道,“能!”
万俟晔唇角扬起,“很好。”
语毕万俟晔便绕过跪地的徐成持缰而走,徐成愣了愣,转头看了看万俟晔的背影终是无力的一叹起身朝着辎重营的方向奔去,夏苏看着徐成的身影消失,忽而觉得有一道目光正在瞧着他,可待他仔细看过去之时却只看到一团黑漆漆的浓墨。
万俟晔御马慢行,行辕之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在那泼天的火光之中,大宛人狰狞的面目好似从地狱奔出的厉鬼一般可怖,万俟晔缓缓抽剑,对于这一场即将到来的热血厮杀分毫不惧,夏苏跟在万俟晔身后,看着那奔袭而来的大宛人深深的皱起了眉,腰间的短刀寒光森森,面对大宛人的铁环大刀却是那般的不合时宜——毒亦道</a>
“接着!”
长乐精卫武器装备都与寻常军士不同,万俟晔的眸光扫过他的腰间,忽而扬手一扔,夏苏还未看清为何物便伸手接了过来,低头一看竟是一张墨色的重型长弓,弓弦张力十足,弓身上暗色龙纹盘旋,是御用之物!
夏苏愣了愣,欲看万俟晔是何表情之时却他却已转过了头去,远处火舌怒卷,夏苏深吸一口气,搭箭张弓,簌簌三箭急射而出,高高飘扬着的大宛军豹子旗应声而倒,好似一支导火索一般,真正的厮杀此刻开始——
屠戮!
夏苏所见唯有此二字可表,太子亲军乃是军中精锐而组,而亲军之中的长乐精卫更是严加挑选多番考验才得,万俟晔长剑扬天,这些只为索命的黑衣骑士便向着了魔一般的向着敌军阵营冲杀而去,刁钻的弧度,凌厉的杀招,切腹掏心,折骨锁喉!
只会用蛮力的大宛军在这五百曦军面前竟一片败倒,再看万俟晔,月华流转的剑光带着嗜血的渴望,浑身上下勃然而出的戾气更叫人畜胆寒,劲气四溢山海难挡,但凡出招便是一招抵十招,且招招毙命!
比起旁人来说夏苏要好过许多,凭借着强大的箭术,她可以极快的消灭掉对方的箭手,速度够快准头够准,当敌人的箭刚对准万俟晔之时她的箭已经深深插入了他们的眉心!对方未曾想到曦军如此悍勇,却是越战越勇,不要命的死士亦是越来越多,夏苏看着如此境况心中危急,但看到一个身披五彩盔甲之人在一众宛军阵营之中出现时,一直隐蔽自己的她忽然长鞭猛掷极速而动!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万俟晔命令的这场厮杀不过是想争取时间而已,眼看着宛军已有损耗而自己一方人手皆已力疲,当即便下令后退!可他后退的手势刚做出来,却瞧着一匹通体褐红的战马正急速的朝着敌军迎去!
万俟晔未有所觉的收剑回撤,却在转身的刹那蓦地瞧见马腹之下露出的墨色衣衫来!夜色浓重,可万俟晔还是一眼便瞧出了那墨色衣衫旁侧露出的弓箭一角,眉心狠狠一皱,眼看着众人都已后退,他也不知怎地,竟是丝毫没有犹豫的不退反进——
马速越来越快,夏苏一手拉缰绳一手持长弓,心中计算着距离,某一时刻,沉与马腹之下的她猛然探身而出,弓上长箭迅疾而出,直向着那身披彩色盔甲之人激射而去,宛军见一匹战马忽而冲出已是觉得不妥,此刻见马腹之下忽而射出三只冷箭一时之间立时慌了神,无所防备之下,那长箭竟然全中那彩甲将领心口!
夏苏见命中目标心中微松,身形一转持缰使力,那眼看着就要冲入宛军阵营的马儿立时驻足回转,然而叫夏苏没有想到的是,预料之中出现的宛军动乱并没有来,那些宛军没有去查看自己的将军是否安好,竟然齐齐向着她冲杀而来!
既已身陷囹圄,他便是再厉害也敌不过这百人之斩!
所幸覆身与马背之上,搭弓拉弦,数箭齐发,待近前之人毙命,其后却又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夏苏眸色狠狠一缩,眼看着手上最后一箭已经射出却仍是冲不开一道突围之口,拔出短刀,眼看着数道铁环大刀凌空劈下,她却只能抵挡其中一把!
“叮!叮!”
一道墨色身影凌空而来,伴随着一声低咒,夏苏只觉头顶罩下一层巨大暗影,随即耳边被那金属相击之声震得轰鸣阵阵,巨大的内息肆意,数道闷哼响起,下一刻眼前才是一亮,夏苏再看时原本挡在身前的宛军俱是仰倒在地,心中正兀自怔愣,背后却蓦地贴上一道暖意,一只大手自身后探出将缰绳从他手中接过,鞭声响起马儿立时朝前冲去——
“想死吗?!”
贴在耳侧的淡漠语声带着两分隐怒道出如此三字,夏苏墨瞳一滞,如渊深处好似有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整个人被冻住似地呆呆愣了住,万俟晔并未打算等他回答,却觉得夏苏背脊挺直浑身发僵,似是对他的触碰极为难捱,再想到此前他对他的大不敬之语,万俟晔面色陡黑!
隐怒变作明怒,万俟晔干脆与夏苏靠的更紧了些,看着身前人略带瑟缩的模样万俟晔冷冷一叱,“那博格岂能那般容易就出现在阵前?无本殿之命竟敢擅自行动,今日本殿若因救你而伤,便是宛军不杀你曦朝也不会饶你!”
身后厮杀还在继续,大宛悍马脚力极佳,万俟晔一点也不敢放松,他已落后大部队,其他的长乐精卫看到他竟然亲自出手去救夏苏都有几分意外,却是立即反身回来护他,一来二去自然是多增了些许伤亡,夏苏的身量只到万俟晔下颔,万俟晔居高临下的看着夏苏低垂的脑袋,心头那股子怒意高涨!
“请殿下治罪。”
好似能看到万俟晔的表情,又好似是真的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夏苏竟不再若往常冷硬,脖颈瑟缩着,脑袋聋拉着,僵硬的背脊一点点的变软,不知何时起竟就那么靠在了万俟晔胸前,马儿飞奔,身后喊杀之声不断,万俟晔一边观看着地形一边挥鞭疾驰,听到他示弱几字不过挑了挑眉便不再言语,眼下形势紧急,便是治罪也不在此刻!
冷箭破空之声来袭,万俟晔的动作越来越谨慎小心,眼看着擦身而过的长箭深深钉入沙地,夏苏的眉心越发皱紧,忽然,她猛的回身探手便朝万俟晔腰间而去——二人本就在速度极快的马背上,夏苏如此一动自是叫人心惊胆颤,万俟晔眸色一冷,一把扣住她的臂肘狠声一问,“做什么!”
夏苏早就看出了万俟晔对她的些许怀疑,亦不知今日他怎么就会出手救他,见他此刻仍是对他不放心,不由就有两分气怒,手腕一折便将他的手滑脱,探手就将他腰间的箭筒扯了下来,随即眸色一亮狠狠的瞪了回去!
万俟晔见他这般眸色不由一愣,随后夏苏竟然更是大胆,整个人在马背之上一转身,竟然与他面对面的坐了下来,搭箭张弓,夏苏也不管万俟晔是何表情,只管仰身松弦,只听风声似刀,身后随即有“砰砰”的落马闷声响起!
见此万俟晔自也不怒,却不适应这般骑行姿势,奈何夏苏未有回身之意,仍是搭箭张弦眼观后方,万俟晔趁空回头,却见身后有长乐精卫护卫且已无近身之敌军,不由沉声开口相喝,“坐好!”
夏苏这才看到万俟晔表情,眼底异光一闪,眉心骤然皱紧,不知何时开始,万俟晔面上竟有成串冷汗溢出,面色发白,汗流如注,绝非是普通的出汗!夏苏并未回身,且还直直坐起身来与他呼吸相闻,一双墨瞳紧紧锁住他的面色,而后猛的拽起了他的手,看到那青紫色指甲之时,夏苏的眸色这才是狠狠的一碎!
“放肆!”
万俟晔见夏苏表情若此面上闪过一眯不自在,厉声一喝便甩脱了他的手,随即一手掐住夏苏腰身,将其整个人在马背上一转,立时让她回转身坐正,夏苏拗不过他力道之大,只得任他支配,待整个人略有晕眩的坐好之时立时想要抢过他手中的缰绳!
“大胆!再不坐好,别怪本殿将你扔下去!”
万俟晔语声有颤,夏苏闻言却仍是不放手,手指不知怎地在万俟晔手腕一点,随即便将他的手脱了去,随后持缰拍马,竟不叫万俟晔使一点力!
见夏苏竟敢对他动手万俟晔简直不敢相信,狠狠吸一口气却只是道,“你……大胆!”
夏苏猛力挥鞭在前,闻言却是抬手将万俟晔的手拉起来放在了自己腰间,而后道,“放肆、大胆,殿下若是没有别的词用便只说咱们该走哪个方向便可——”
往哪个方向走……万俟晔这才明白原来这人早就看出了自己的计划,心中虽极是不愿,手却下意识的扣住夏苏腰际,听见这等不敬之语胸中怒意勃发,薄唇轻启却是,“……西南方向……”
甫一出口万俟晔眸色便是一沉,待看到自己竟然抓着夏苏的腰身之时面色更是诡谲,正想退下手之时夏苏却蓦地将他的大手按了住,随即语声沉凝的道,“殿下莫动,不然被扔下去的就是殿下了——”
小小的一个骁骑都尉……竟敢……万俟晔气怒不得发,垂眸却看到夏苏那小的可怜的手,那纤细分明的模样,竟好似一只女儿家的手,万俟晔心中一震,竟不知怎么想到了此处,随即转眼再看,却又看到了夏苏娇小盈盈的耳珠,万俟晔双眸微狭,眸中泛出冷光,心中暗斥自己,手却是下意识的抬起,只想摘掉夏苏的鬼面再看看那张可怖的脸——
在前奋力驱马的夏苏并不知万俟晔的手已经伸向了他的面具扣子,而今日面具之下的容颜……似乎并说不上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