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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席卷大地,城墙内外化为火海。
庐州城南,攻防血战从黄昏持续到半夜,在辽西军自乱阵脚的情况,庐州即便有固若金汤的城防为依仗,还是在短时间内从各处开始崩溃瓦解。
许不令亲自陷阵,率领步卒强行登城,在城墙上杀出了一条血路,直至抵达王承海所在的城门楼。
王承海知道败局以定,却未退走,带着‘舍生取义’的决然,拔剑杀向了冲上城头的许不令。
结果也得偿所愿,王承海的人头,出现在了城门楼顶端,许不令的手上,万千将士的眼前。
接下来便是兵败如山倒,群龙无首的辽西军早已没了战意,降的降、突围的突围,在城门破开之后,正式宣告东玥最坚固的一道壁垒就此易主。
西凉军开炮后,宋思明知道大势已去,本想和为大玥宋氏殉葬,却被护卫强行带走,从东门突围逃亡金陵,而一同被带走的,还有已近失去盾牌作用的萧家族人。
许不令斩杀王承海后,发现这个情况,当即带着一千轻骑绕过庐州城,往金陵方向追杀。
明月悬空,庐州大地到处是浑身染血的散兵游勇,马蹄轰鸣震颤大地,杀气腾腾的西凉铁骑,如一把利剑刺入东南方的平原。
许不令身着黑袍,手持长槊,身上染了不知多少人的血,目光死死锁住前方的扬起的尘土,吴王宋思明的亲兵队伍就在眼前。
陈思凝走在身侧,圆月弯刀提在手中,同样浑身染血。半步宗师的武艺虽然放在武魁之前不太够格,但战阵之中绝对是杀力无双的悍将,杀人如割草的场面,把周边的西凉军都吓了一跳,稍稍保持了点距离。
“驾——”
许不令骑得追风马,速度快出寻常战马太多,眼见掩护吴王突围的亲兵不过数百人,当即猛夹马腹冲了出去。
陈思凝过来骑着满枝的马匹,跟在背后寸步不离,两人用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便追到了宋思明突围队伍的背后。
许不令从马侧取下强弓,抬手一箭,便射落了队伍后方奔逃的一名护卫,怒声道:
“宋思明,你无路可逃!”
前方的队伍里,吴王宋思明坐在马车之上,眼见许不令追了上来,眼中并未任何畏惧,而是近乎癫狂的趋势着手下护卫:
“他就两个人,过去杀啊!快!”
周边的王府护卫,都是武艺超绝的高手,但也正因为是高手,才明白后面单枪匹马追上来的杀神有多恐怖。
护卫并未领命,依旧强行护送马车,朝金陵城方向逃遁。
许不令面对数百人的队伍,没有丝毫停步,让陈思凝在后方跟随,提着长槊便冲入了逃遁的队伍中,槊锋在月色下急舞,所遇者无论人马皆四分五裂,势不可挡无一合之将。
“啊——”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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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护卫悍不畏死的阻挡,就如同螳臂当车的蝼蚁,看起来血性十足,但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只剩下悲壮和凄凉。
许不令早已经杀红了眼,一路风卷残云,没有丝毫留手和怜悯,沿途留下满地断肢残甲。
陈思凝托着鞭尾刀,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蝎,信手勾取着一条条性命。
“快送王爷走!”
“啊——”
混乱持续不过稍许,许不令便已经冲到了吴王的车架前,刚刚跃起,手中长槊悍然砸下。
周边几名护卫飞身阻挡,却在锐利无双的槊锋下化为碎肉,砸在华美车架之上。
而吴王宋思明,身患顽疾根本难以站起,只是死死盯着许不令,直至槊锋劈在头顶上,血光飞溅,瘦骨嶙峋的身躯一分为二。
“王爷!”
“你大胆——”
无助的呵斥声从四处传来,有的护卫近乎癫狂的冲向许不令,也有清醒的四散而逃。西凉军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开始围捕追杀。
许不令随手斩杀了几名护卫后,拦住了想要追杀的陈思凝,转身跑到了一匹战马之前。
战马上的骑士已经被斩杀,尸体掉在地上,脚上依旧套着马镫,被受惊马匹在地上拖行。
马背后面,手脚被绑缚的萧家二伯,身上飞溅了不少血水,显然受了惊吓,不停左右扭头查看,瞧见许不令跑来,急忙道: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二伯勿慌!”
许不令快步跑到跟前,抬手把萧墨从马上解下来,又准备去救其他被绑在马上的萧家族人。
只是萧墨落地后,也顾不得混乱的战场,急忙拉住许不令,又惊又怒道:
“世子殿下,萧庭被人掳走了,方才突围的路上,有一蒙面人从路旁出现,击杀了携带萧庭的护卫,连人带马一起抢走,也不知逃去了哪里……”
许不令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掳走?可是东部四王的人?”
萧墨连忙摆手:“绝对不是,宋思明以为你派高手救人,还派护卫前去追杀,肯定是其他势力的人。那人赤手空拳没有骑马,眨眼就从马队中把人掳走,绝对是江湖上的高手,只是老夫不了解这个,没认出是谁。”
陈思凝在旁边提防着流矢,听见这话回过头来,询问道:
“难不成是厉寒生他们?”
许不令觉得有可能,毕竟中原的宗师都快被他杀绝了,和他敌对又不属于东玥势力的,只有北齐的左清秋等人,左清秋总不能跑到这里来捣乱。能在这种场面下从吴王手上抢人的,估计只有打鹰楼的几个宗师了。
不过来人身份尚未确定,许不令也不能放松警惕,让西凉军把萧墨送往安全之地,又和陈思凝一道去解救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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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的战乱,让原本繁华的庐州城满街狼藉,虽然有小部分百姓遭受殃及陷入悲痛,但大半百姓还是走出了家门,欢天喜地迎接着朝廷兵马的到来。
百姓高兴,并非是觉得西凉军是救世主,而是他们知道,只要西凉军占据了这里,这场持续一年多的战乱,也将就此画上句号了。
四王叛乱虽然出师有名,但闹得东部流民遍地灾荒四起,明显不得民心,百姓可不管谁当皇帝,谁不抢抓壮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他们就听谁的。
而大将军许烈麾下的军队,早在甲子之前就来过一次,有定国安邦的事迹在前,庐州的百姓显然更相信西凉军一些。
西凉军进驻庐州之后,后方的辎重船队接踵而至,迅速开仓放粮、安抚民众,本就是朝廷的兵马,城内也没出现什么负隅顽抗的情况。
不过王承海以百姓为要挟,阻止许不令炮击城墙,明显坏了规矩,为了杀鸡儆猴防止其他城池效仿,杨尊义还是下令抓住了庐州所有的东玥高级将领、幕僚军师、城内官吏,以及其家中成年男丁,在庐州城外斩首示众,两千多颗人头堆成了京观。
这么杀肯定有杀错的,但不这么杀,总有心怀侥幸之辈,觉得耍了小聪明还能蒙混过关逃过一劫。必须让所有人知道‘欺君子’的代价,他们才不敢铤而走险当小人。
许不令从城外折返,已经到了凌晨,府兵在庐州城外连夜修补着攻势,负责攻城的西凉军特许了三天假,在城内休息,将领则收集战士遗骸,确认身份在城外修建墓园厚葬。
原本王承海指挥调度的将军府,已经变成了西凉军的大本营,杨尊义和诸多将领在一起,商讨着下一步攻打淮南和金陵的计划。
许不令骑着马来到帅府外,直接和陈思凝一起来到了后宅。
萧绮和萧湘儿担忧族人安危,根本就不肯回后方待着,此时仍然心急如焚的在后宅游廊里踱步,宁清夜则在身旁站着,不停的安慰。
瞧见许不令和陈思凝从外面回来,浑身都是血迹,萧湘儿眸子里的心急如焚暂且压下,跑到跟前拉住许不令的手:
“许不令,你没受伤吧?”
许不令把随身兵刃递给清夜,摇头道:
“我没事儿,就是累了些。”
萧绮站在身侧,天生性格冷静,脸色并没有露出太多神色,只是平静询问:
“庭儿他们可追回来了?”
许不令有点不太好开口,想了想才道:
“二伯他们追回来了,除了受了些皮外小伤,性命无忧。只是听萧二伯说,萧庭在突围的时候,被不知名的人掳走,目前不明底细,正在派人巡查。”
“掳走?”
萧绮眉头一皱,有些莫名其妙。
萧湘儿见许不令安然无恙,杏眸里放心了些,继而又涌现出恼火,抬手就在许不令胸口拍了下:
“你个混蛋,谁让你用箭射萧庭的?他是我亲侄子,也是你亲侄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儿?”
在城外对着萧庭放箭,明显震惊了双方的所有人,毕竟都知道许不令和萧庭的关系,往日还是交情不错的同窗,被炮火误伤也罢,哪有当着敌人的面亲手直接杀的。
不过,许不令对于这个,心里则是有点委屈,摇头道:
“宝宝,我不冷血一点,王承海他们就不会怕,得让他们知道用人质要挟没用,才有机会把萧庭他们救下来,如果稍有妥协,后果只会更严重。”
萧湘儿抬手又拍了下:“你可以射手脚呀,直接对着胸口射,如果他们不拦,萧庭就真死了,你……”
萧绮要冷静的,在大局之上也清醒的多,摇头道:
“人质活着才有用,死了反而没依仗,他们肯定会拦,射手脚他们就知道许不令有所顾忌,那仗就打不成了。清夜,你先送湘儿回房休息,许不令厮杀一夜,也累了。”
萧湘儿其实也知道是非,说这些恼骚话,也只是和情侣发泄心里的惊慌失措罢了。她抿了抿嘴,不再多言,凑上前在许不令脸上亲了口,才跟着宁清夜一起回房。
许不令确实挺累,但萧庭的消息没确定,根本睡不着,和萧绮并肩前往房间换血衣,见陈思凝还跟着,他柔声道:
“陈姑娘,今天辛苦了,你去休息吧。”
陈思凝打了一晚上,身体不可能不疲惫,当下也没逞强,抬手说了声:“好,有事随时叫我”后,便转身随便找了个房间。
许不令在房间里换了干净衣裳,本想陪萧绮一起去看望萧家族人,可萧绮知道许不令身体的疲惫,并没有去,而是拉着许不令在屋里的小榻上坐下,抬手揉着肩膀,柔声劝道:
“乱世之中,命如草芥,没有人是特殊的。我萧家儿女,从生下来就知道这个道理,该生则生,当死则死,苟且偷生除了拖累家人,什么都换不来。萧庭虽然不着调,但心里懂大道理,今天即便死在外面,也是命数如此,湘儿和萧庭都不会怪你,你尽力了,没必要把担子压在自己身上。”
许不令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只是道:
“傻人有傻福,萧庭命硬着,怎么可能出事儿,已经派人去找,过几天就回来了,我是怕你们心急,才跟着心急。”
萧绮幽幽叹了一声,在许不令跟前坐下,把脸颊靠在许不令肩膀上:
“庭儿不傻,今天有骨气的很,哪怕遭歹人毒手,肯定也是堂堂正正的死,不会辱没我萧氏门风,我怎么会心急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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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不令,你个王八蛋,算我看错了人,我呸……救命啊……”
庐州南侧,群山之间,一个因战乱刚刚荒废的小村落内。
几条无主的老狗在村中小道徘徊,偶尔抬头看向错落深处的一间房舍,可能是实在找不到吃的,本能寻找人声跑过去,却在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一道灌木丛里的巨大黑影吞没,只留下一道哀鸣犬吠。
村落很偏僻,即便是太平岁月,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过来。
寥寥十几间土胚房,散落在几里长的小河两岸,连一条供马车同行的道路都没有,只有一人宽的泥土小道,蜿蜒通向山岭深处。
山岭下方一栋还算完整的土胚房外,院坝里烧着火盆,上官惊鸿坐在旁边,烤着从水里刚捕来的鱼儿,房舍的屋檐上,站着一只上官擒鹤留下来的黑鸦,猩红鸟瞳扫视着周边山野。
房舍堂屋里,家徒四壁,任何能带走了东西,都已经在逃难时搬走,只留下破破烂烂的桌椅。
身着华服的萧庭,依旧被绑缚双手,靠在墙壁角落,看着黑漆漆的房间,歇斯底里的鬼哭狼嚎:
“救命啊,我才二十岁,上有老下有小……”
身着披风的鹰勾鼻老人,可能是听的有些不耐烦,拿着一条刚烤好的鱼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拖了张板凳在面前坐下:
“别嚎了,打了一年仗,周边能跑的人早跑了,从这里往外走十里,才能走出山坳,再走十里,才能遇上人家,人家里面还不一定有人。你吼再大声,也没人听得到。”
萧庭见有人进来了,吼叫声停了下来,看了眼那条油滋滋的烤鱼,脸色认真了几分:
“断头饭,讲究。说书先生果然不是瞎扯,要死也得做个饿死鬼,来来来,帮我把手解开。”
鹰钩鼻老人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好像抓了个二愣子回来,不过也没啥关系,只要没抓错人就行。他当着萧庭的面,把鱼塞进嘴里咬了口,仔细咀嚼。
“嘿——”
萧庭顿时愣了,有点气急败坏的道:
“我可不吃人家吃剩下的,你分一半,这断头饭你吃着也不吉利不是……”
鹰钩鼻老人吃着烤鱼,轻哼道:
“老实听话,你死不了。我这人讲规矩,冤有头债有主,从不滥杀无辜……”
“我听着呢,你先把鱼给我,我在城墙杵一天差点被弄死,又被你扛着跑一晚上,滴水未进,好歹让我吃口饭吧?江湖人,得讲理不是,你这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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