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堂前燕，今夕杀人剑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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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的用眼睛去瞟她——那个始作俑者，让我一脚踩在刀疤脸的断臂的胳膊上造成这凄厉惨叫的白衣丽人。却发现她居然也撇过头去不看刀疤脸的惨状，脸上的神色简直比失血过多的刀疤脸好不到哪儿去，一样的苍白。我看那架势都有点怀疑，要不是时机不对，估摸着她都得控制不住一口吐出来了。

    哦，原来也不是个本性残忍的人啊。我不由得在心里升起这么一个想法。下意识的忽略了刀疤脸的惨状，而径自的为飞燕子辩解起来。

    飞燕子撇过头去，不再看刀疤脸，也不看我，只是径自用仍旧听着冷冰冰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你生不如死，说了我还能给你个痛快的。』

    『啊！当初的三十六人都被你找出了二十五人，难道在我之前的二十四个就没一个告诉你吗？』刀疤脸一脸凄厉的惨叫着，一边却向飞燕子反问道。

    『说了，当然说了。可他们给我说的全都是一个死人的名字。怎么，你也要给我这么一个死人的名字吗？你知不知道他们之前的二十四人都是怎么个死法？』飞燕子似乎被刀疤脸的反问给触目到了，居然转过头来直视刀疤脸，满脸愤怒，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的样子。

    刀疤脸似乎确实被我的脚踩的很难受，或者说非常难受。所以，为了追求可能存在的痛痛快快的一死，他现在回答问题回答的倒是相当痛快，『具体是谁我们是真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一路的，都是被那个人凑到一起的，除了那个人甚至我们相互都不知道各自的身份，甚至可能这三十六人里就还有自己的仇人在内我们都不知道。那个人只是告诉我们有神秘雇主委托他势必促成此事，只要做成了，我们就都能获得一大笔的报酬，足够我们花上几辈子的。而且在这之前那个人投我们所好，给钱给女人，给名给利，能给的不能给的都给了，给我们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再加上我们这些人本来就都或多或少跟你父母有仇，所以才干了这一票。我们当时就都说好了，干这一票时往日的恩怨纠葛都暂时放下，干完这一票后就各自散去，前事继续，而这件事就都烂到肚子里去。反正除了那个人，再没有人知道我们各自的身份。我们各自拿着属于我们的酬金，或归隐，或如何都可，天大地大，到处都是自在天地』。

    刀疤脸咬着牙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里面一会儿那个人，一会儿什么我们三十六人的我基本上听的云里雾里，但透过这些话倒是对飞燕子的身世又有了些基本了解。想来是当初有人请求那个什么那个人去找来了像刀疤脸这样的三十六个跟飞燕子父母有仇的恶徒，许以重利，命他们对飞燕子一家行了灭门之事。只是不知怎么的飞燕子大难不死，还练成武功，甚至还不知道在哪儿得到了一份连当初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仇人名单。还一个个的找上门来一一报仇。而刀疤脸已经是飞燕子找上的第二十五人，前面已经被飞燕子杀掉了二十四人。而所谓的前面二十四人供出的死人名字想必就是刀疤脸嘴里的那个人了吧。

    不过即使是我想明白这些事也没什么用，我总不能啪的一声鼓鼓掌告诉飞燕子和刀疤脸二位说，哦，你们说的我都已经明白了。

    所以我只能傻愣愣的继续站在那儿看着。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这辈子都没可能找出幕后主使是谁了是吗？』飞燕子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让我都觉得浑身为之一慎。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弄到那份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名单的，更不知道你是怎么一一找到我们这些早已在当年事件后改头换面重头做人的家伙的。但是，如果你是想从我们嘴里问出当年的幕后主使饭身份，那么你注定是只能徒劳无功了的。因为我们真的不知道。你，你杀了我吧。当初屠你全家有我一份，你现在杀了我也算报了其中一仇了』刀疤脸的声音越来越低，还顺带着些时不时的大喘气，也没了最初声音里的凶狠，一副疲惫和不堪折磨的样子。

    飞燕子转过身去，很久没有说话，但我却看到她的肩膀在抖动，似乎正在哭泣的样子。

    我没敢说去安慰她什么的，甚至于在这种气氛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敢冒出来，就那么傻愣愣的一直踩在刀疤脸的胳膊上等白衣女子平静下来。

    飞燕子始终没再转过身子，只是又说话了，声音里已经听不出情绪：『你。』

    就一个字，但我这次却立刻反应过来了，『啊？我吗？』

    『嗯，就是你。这个人是你的仇人吧？』飞燕子先确认了我的疑问，然后又向我提问道。

    『是，是我的仇人。这满谷里我的同伴，和我师傅都是因为他才死的。而且他还亲手杀了我师傅。刚刚没有你救我的话，我也……』我看了看满谷的尸横遍野，不由有些咬牙切齿起来，原本被诡异气氛冲淡了的悲愤感又在一瞬间填满了我的胸腔。

    『那他交给你了，他叫严霸，江湖上人都叫他霸天虎，杀了他为你的同伴们报仇吧。』飞燕子仍是背对着我说道。

    『啊？可是。』我不由傻了眼，我以为飞燕子要自己处置刀疤脸的，呃，或者说是严霸。

    『怎么，不敢？』飞燕子转过头来问我，眼神里有些讥诮。

    『不是，我只是以为你要自己杀掉他呢。』我呐呐道。

    『那就交给你了。』没再多说什么，飞燕子淡淡的一句。

    『嗯，好。』怕飞燕子再动火气，我这次倒是答应的痛快。

    我看了看刀疤脸，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再度进入昏迷状态了，甚至我的脚还踩在他的胳膊上他都没什么反应。然后我意识到我再踩着他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干脆收回了脚。

    『那我就杀了他了哦。』我自顾自的道，但是没接到回应，然后再抬头看，却发现周围再没半个人影，刚刚还在的飞燕子早已无影无踪。

    好嘛，这是得多厉害啊？来无影去无踪的，这要是想杀谁岂不是摘人人头就如探囊取物一样容易，这随便哪个人的脑袋瓜子岂不都跟装在她口袋里随时等她取一样？咦，想想就有够恐怖的。

    当然，这只是我还没有太高的能耐，还只会几招王师傅教我的基本刀法的时候的见识。在后来我见的世面越来越大，自己的能耐也慢慢高强起来，才知道虽然飞燕子的本事已经是江湖中的高手行列，但江湖上不比她本事差的甚至还强过她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反正在当时的我看来，飞燕子就已经是顶天的存在了。

    但虽然对飞燕子的手段感到头皮发麻，她走了以后，我心里却仍然不由得有些沮丧起来。然后我就意识到虽然我很有些怕这个冷冰冰的白衣女子，但她真的消失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心里更大的感觉居然是舍不得。

    这么个长得又美，武功又高，偏偏手段还狠辣的女子，或许这辈子跟我这个什么出息都没有的臭小子的交际也就今天这一回了。

    我把刀靠在肩膀上，看着昏迷过去的刀疤脸，突然不想再怎么折磨他，虽然在不久之前我还想着要把他千刀万剐了，但现在我却没了这个心思。

    可是如果让我就这么让刀疤脸在昏迷中结束他这恶贯满盈的生命，却也是一件让我不能接受的事，别说我心中觉得这样填补不了我一心的悲愤，就是死了的人们在天上看见了估计都得一个个冲我骂娘。

    所以，我得把他给弄醒。

    苏领队他们只赶走了三辆马车，其他的车都基本还在这个峡谷里。拖着沉重的货物的马匹没有人的帮助没有办法轻易的转变方向，加上峡谷里都被苏领队们之前扔下的那三辆车的货物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堵满了，所以这些马车都安安生生的停在峡谷里。马儿们被套着马具也不能随意的蹲卧，一个个的都用自己的蹄子跟地上的土较劲。

    我就一步步慢悠悠的晃到马车边上，在马车上取下来一桶我们的备用水，然后又慢悠悠的转回去刀疤脸在的地方。

    我拿水当然不是给刀疤脸解渴的，我搬起装着水的木桶，然后倒转个方向，把一桶水都通通的淋在了刀疤脸的脸上。

    然后刀疤脸就悠悠的醒过来了。

    刀疤脸眯缝着双眼，还是无比虚弱的样子，我倒下去的水和他之前流的血混在一块，倒生成了一块触目惊心的血泊。

    『醒了啊，』我就跟刀疤脸打招呼道，也没心情骂他了。

    『嘿，你小子居然没死？』刀疤脸听见我给他打招呼居然勉强的笑了笑。

    『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嘿，我准备送你上路了啊。』我就拿起刀，就像之前刀疤脸对我做的一样，把刀放在他的脖子上。不过由于他是平躺在地上，我又是笔直的站着不想弯腰，所以我也不确定这么一刀能不能把他的脑袋剁下来。

    『飞燕子是从来不留活口的，见过她真面目的人我还没听见有过活着的。』刀疤脸不愧是老江湖，对我的话和动作都毫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一字一顿的虚弱的说着自己的话。

    刀疤脸的脸让我不由自主的缓下了立刻砍下他脑袋的冲动。当然，其实我本来就已经没什么冲动，反正他现在那么虚弱，我什么时候砍他都行，最多也就是怕我还没有砍他他就已经浑身血流干着急死掉了。所以，我也不用怕他还有翻盘的机会，自然也就没什么太急迫的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心里明明还是有着无比的悲愤的，对刀疤脸还是有着无比的恨的，可居然就是不慌不忙的没有立刻就砍下他脑袋的冲动。可能是我觉得让他慢慢自己血流干死掉也是一种不错的报仇方式吧。也可能我是看着他被飞燕子折腾的惨不忍睹的半副残躯，然后平白无故的对我的敌人生起了怜悯之心？当然，最有可能的就是，我只是突然就真的没什么兴致了。

    是的，反正我又不着急，不妨听他说说，看他能说出些什么。

    于是，刀疤脸在我的放他一马下继续断断续续的自顾自的说他的话，对我手里的刀和自己已经是俎上鱼肉的现实无比淡定，就跟不知道自己立马就要死的惨不忍睹了似的。刀疤脸迷迷糊糊的说道：『我听人说，飞燕子自出道以来就一直是白纱蒙面，在她手下死掉的成名高手就有二十四人，其他杂兵杂将更是不知几数，但即使如此，却也从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面目。据说就是因为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了。嘿，你小子见了她的面，居然还能活命，倒是不简单呵。』

    『是这样吗？嗯，你还有什么说的吗？没有我就要砍下你的脑袋了』。好吧，事实上其实刀疤脸的话在我心里掀起了翻天大浪，我居然是第一个见过她真面目没有死的人吗？天啊，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什么？我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虽然刚刚度过生死大劫，此刻也还身处在修罗场中，周边躺满了我的同伴和敌人的尸首，地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人体部件和红色鲜血，但我还是忍不住立刻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十六岁的少年的联想能有多丰富呢？我几乎是很快就在心中自以为是的认定了我这个什么都不是的臭小子因为某个自己都还不知道的原因引起了一袭白衣，倾国倾城的飞燕子女侠的青睐。虽然我心里无比激动，整个人几乎都快从自己先前的悲愤和沮丧里爆出来。但是，即使是我再怎么激动无比，我也不能在我的仇人面前表现出来，因为他是我的仇人，所以，我又不是白痴难不成还给他一诉少年人的衷肠？所以，我虽然心里激动的乱七八糟，但却表现出一副满不在意，冷冷淡淡的态度给刀疤脸，并且很直接的告诉他我要砍下他的脑袋。

    『嘿，妈的，没想到我霸天虎也算纵横江湖，最后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刀疤脸严霸断断续续的念叨出这些话，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副英雄末路的坦荡荡模样，让我气的差点笑了出来。

    他这算是临危不惧吗？算吗？他也配这样吗？还有，他这是看不起谁呢？靠，谁是阴沟？拜托，我是未来本朝的第一大英雄诶。

    『放心吧，你以后会为了死在我手下而引以为荣的。』我也不再跟刀疤脸废话，翻了翻白眼提起手里的刀准备正式砍下他的脑袋。

    其实刀疤脸的一番话除了让我乱七八糟的想入非非一场之外，还起了一些连他和我自己都没有立刻意识到的效果。就是，我原本在之前的血战中被几乎彻底湮灭的梦想突然又想被重新点燃复活了一样。

    是的，我再次想成为英雄。新复活的英雄梦虽然还是英雄梦，但和以前支撑我走出家门的梦想比起来却似乎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的，过去我是为了成为英雄去想成为英雄，而这次我的英雄梦却更具体了一些，这次，我想为了一个白衣女子去成为一个英雄，虽然我对这个白衣女子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江湖人对她的称号，见过她一面以及侥幸得知了一些她的身世，还有就是我是见过她真面目后活下来的第一个人，仅仅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