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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只见满村的男女都聚集在这里,四十来个汴军官兵虎视眈眈地围在四边。一个百户模样的军官凶神般地坐在人群前面,旁边陪着的是平日常来征粮的官府小吏齐德远。齐德远数过人头后冲着那个百户一点头,几个士兵就把村长从跪着的人群里拖出来。
白苍苍的村长不敢挣扎,只是苦苦哀求:“军爷,村里真的没有私藏粮食啊。”
士兵不等长官下令就把老头推倒在地,甩开鞭子向他背上抽下去。村长出大声的惨呼,不过随着沉重的皮鞭声一下下传来,他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
挥鞭的士兵见自己白费了好大的力气,狠狠地冲着死者吐一口痰,骂道:“刁民。”
百户摆摆头,几个士兵就走过来,肆无忌惮地盯着人群里的年轻姑娘,很快就有人开始动手把其中一个从她父母身边拉出来,而她的父亲则顺服地轻声说道:“军爷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
旁边另外一个汴军士兵也伸手去拉一个护着小孩的女人,那个女人一声不吭地把紧紧抱着她大腿的孩子推到身边的男人手里,默不作声地随着士兵离开人群。看着手下的士兵把女人一个个拉走而村民仍毫无反应,那个百户生气了,瞪起眼睛大骂:“刁民!”
夏大海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在心里盘算着:官府已经杀了村长,糟蹋过女人,按说再杀一两个人就可以混过去了:“只要轮不到我——”夏大海把头垂得更低些。
拉走几个女人后,士兵又开始来拉男人。第一个被拉过去的人说他没有藏粮,那个齐德远听了,简短地说出几个字:“刁民,埋了。”
汴军士兵把这个人推到挖好的一个坑里,开始往他身上填土。那个人在坑里时犹自为自己苦苦辩解着:“军爷,小人没有藏粮,是良民,是良民啊。”
一铲铲的土,淹没了这个人最后的申辩声,埋掉这个人后,齐德远让士兵去从人群中再拉出一个,简短的对答几句,士兵们把这个人也推下坑开始埋土。夏大海大气也不敢透一口,死死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哀求:“军爷,小人是良民,小人真的是良民啊。”
再有几句训话,官兵就该走了,他们不会赶尽杀绝的,每次都是这样,杀两三个人,糟蹋一遍女人,然后就该走了——乡亲的哀求声还在一声声传入耳中,可夏大海却现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
不料,两个士兵往坑里填土的时候,百户突然喝令拉第三个出来,那个人才一离开队伍就瘫倒在地,他被士兵拖着在地面上滑行时仍不敢大力挣扎,只是痛哭出声:“军爷,小人真的是良民,真的没有藏粮啊。”
这次齐德远甚至没有去和这个人问答,而百户则大声喝令他的下属:“再挖五个坑!”
“讨兵安民!”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吼如同炸雷般响起,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跪伏在地面的夏大海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只听见从那个百户的方向传来一片慌乱的嚎叫声:“闯贼来了!”
阵阵凌乱的马蹄声、呐喊声后,又传来兵刃划破空气声,以及巨大的火铳响动。夏大海抬起头,看见一个骑在马上的青衣大汉正抡起刀光,把一个汴军士兵砍翻在地;而这个大汉背后还有另一个骑士,他手中火铳一响,把正要爬上马背的百户轰倒在地,跟着骑士就从腰间抽出长剑……
“闯贼来了!”总是显得不可一世的齐德远,正披头散的奔向村尾,满村都是汴军士兵的哭爹喊娘声:“闯贼啊,闯贼来了。”
汴军兵丁的嘶喊令夏大海霎那间血液沸腾,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猛地扑向身前一个背冲着他不知所措的官兵,把那个士兵按倒在地后,夏大海猛地夺过士兵手中的刀,把它狠狠向着原本的主人胸口猛地插下去。随着刀被拔出来,士兵的血喷出足有一米高,溅在夏大海的脸上。他回过头,看见同乡们还跪在地上,一个个呆呆地看着自己,夏大海吼道:“还等什么?不敢出头,难道还不会跟着跑么?”
这声大喊让同乡们纷纷脸上变色,几个年轻人先后出吼声,跳起来扑向那些官兵丢在地上的武器。
转眼之间,“闯王来了”和“闯贼来了”的喊声就在村子上空响成一片。许平挥剑砍倒一个刚从屋内冲出来的衣冠不整的官兵,接着又追上一个企图逃出村子的明军士兵,那个士兵先是被马匹撞翻,然后右腿被沉重的马蹄直踩到地里,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黑保一横穿过村子一路砍杀着冲向另一侧的村口堵截逃兵时,许平则抽出佩剑,拨转马头回到入口处守住,把企图从这里逃走的官兵砍翻在地,黑保一说过:只要有一个官兵脱险,那这个村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在许平面前,村里的百姓如同疯了一般地四处追杀官兵,用棍棒把他们打死在门槛旁、水井边。
……
京师,教导队
今天又是一队军官和数百新兵毕业,宋建军给这些官兵训话后,他们会奔赴各自的岗位上任:“为圣天子开太平,诸君努力。”
在教导队的资料馆,两个年轻的新军军官,坐在桌前研讨着战例,这二人一个名叫陈哲,一个名叫韩大可,二人本是旧识,几天前他们被杨致远一同招去,宣布他们将由镇东侯亲自教授战术课程。
与他们一同在镇东侯麾下学习的,还有另外两人,其中之一就是直卫指挥佥事金神通。陈、韩二人成功地让另外一人与金神通同组,这让他们俩个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小金将军从来就看不起我们,下巴总是扬到天上去,对我们爱搭不理的,哼,不就是有个好爹,娶了个好媳妇么?”讨论的余暇,韩大可说起了他们的同窗:“真对不起老赵了,不过每次和金将军在一起,我就全身不自在。”
“赵易星脾气最好,既然如此就还是让他去敷衍。”陈哲显得比韩大可还不满。
韩大可翻动着德州之战的地图,摇头道:“这仗金将军也真是该骂,虽说贺将军交代他要小心,如果件势不妙就先撤回来,不过这未免也太小心了。要是他动作快一点,叛军不会有翻盘的机会,要不是许……许平及时冲下山,战机差点就被金将军错过了。”
抬起头,韩大可从陈哲脸上看到了不以为然,讶然问道:“你觉得金将军打得很好么?”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觉得你说的不对,”陈哲脸上满是鄙夷之色:“这根本不是贻误战机的问题。”
“那是什么?”
“嗯,韩兄弟你知道山东之战时我是精金营的,魏将军、贺将军全跑了,当时我才是个副千总,又是寒门,没人听我的,我就把沿途遇到的三百多兄弟组织起来,带着他们逃回来。结果路上被千多贼人围住了,苦战了整整半天,眼看就要不行了,突然直卫杀来,算是逃了一命。”
“金将军救过你的命?”韩大可睁大了眼睛,这事从来没有听陈哲提过。
“是金将军的手下,不是他,不过一开始我也觉得是救命之恩,很感激他们。”陈哲冷笑了一声:“后来回京后,我们幸存的弟兄们还凑钱请他们喝酒,有个直卫喝得实在太多了,他出去小解的时候对我得意洋洋地说道,说他们直卫都是骑兵,从来就是要最后一刻才到——他们其实早就现我们在和叛贼苦战,但是一直袖手旁观,等我的兄弟死伤殆尽才出来捡这个救命之恩和解围的功劳。那醉得不行的家伙还说什么,德州就是这样,好,好得很,他们落了一件大功,我手下三百兄弟死了二百多,留下了一百多个孤儿寡母,四百多丧子老人,我也是九死一生,差点就没命了。”
韩大可更是吃惊:“你有没有向军法官举报?”
“举报?举报什么?举报侯爷的女婿还是他的亲卫?”陈哲又是一声冷笑:“我参军是要搏一个封妻萌子、富贵荣华的,我可不想落得许平那个下场。我对谁都没有说过,除了韩兄弟你,你不要透露出去,只要以后和直卫合伙的时候记得留个心眼便是。”
韩大可沉默片刻,把手中的地图轻轻放下:“可惜了许将军了。”
“人各有命,别想太多,不要去学许平。”陈哲把注意力投回桌上的各份资料中:“努力,等侯爷给我们营官的任命后,那些将门子弟也得爬过来给咱们舔靴子,求老子给他一个位置,天啊,我是多么地盼望着这一天啊。”<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