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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提起时反倒会带着些同情和理解:李自成觉得这是一个绝望地想保住祖业的人在绝望中做的事,甚至还有一点点可怜的意味。
“许兄弟误会了。”李自成见许平满脸都是不快,急忙解释道:“本来昭仁公主是有婚约的,就是岁初定下的,可是现在她夫家已经悔婚了,唉,不愿意惹祸上身,再说谁愿意讨个残废为妻?”
“势利小人。”听李自成叙述过经过后,许平冷冷地骂道:“但是已有婚约,岂能容他悔婚,他当我们大顺是禽兽之邦么?”
“如果不悔亲,我当然不会拆婚,但我觉得这样也好,”李自成没有强迫那家人守约完婚,他继续对许平解释道:“前朝之女,又是个残废,夫家又决意悔婚,我想硬塞过去也是受气罢了。等许兄弟你平定江南,宋王很快又要去就藩……”李自成把朱慈烺封在凤阳,宫中的老太妃等人都会跟着宋王一起走:“孤女留在京师,也是无依无靠,所以我打算把她许配给刘兄弟。”
刘宗敏、李过他们十八人杀妻相随一事,李自成从来没跟别人讲过,这是顺王心中的隐痛,尤其是看到这些人一直没有再成家更是如此:“老刘已经老大不小了、孤身一人也没有个亲人,以前他做梦也想不到能娶到公主,我觉得他会对昭仁公主不错的。”
“嗯。”许平的声音低了八度。
“比如你吧,年纪轻轻的,我就不会把昭仁公主许配给你,就算是金枝玉叶,一个残废你用不了几天就会嫌弃她的。”李自成这些天看了不少崇祯的遗物,他自问绝对做不到每天上朝风雨无阻、而且夜夜批改奏章没有一天休息:“唉,崇祯皇帝也是个可怜人,不算什么坏人,我不会祸害他的子女的。”
许平沉默了片刻,突然大声说道:“大王,末将不想挂帅南征。”
“许兄弟是担心功高震主么?”李自成立刻笑道:“我不是没有觉得没被震到,不过我已经想好了给你们的赏赐。”
“哦?”
“有人曾经和我说过,说许兄弟、孙兄弟私下商议,希望大顺开国后我能封茅裂土,”李自成大大咧咧地就把牛金星当年的密报之事说出来了:“我觉得这要求不算过份。”
许平嘿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像也就是有周一朝,版图从开国开始,就一直是有增无减的吧?”李自成问许平道:“到周王的时候,版图好像扩大了十倍不止。”
“可是版图虽然扩大了,但是诸侯不奉天子号令,彼此征伐不休,天子威信扫地。而且周朝难道不是亡在自己分封的诸侯手中了么?”
“可是姬家当了八百年天子,八百年还不值得么?”顺王说道:“自古岂有不死之人,不灭之国。我大顺灭亡时,若是中华版图也能扩展十倍,子孙为八百年天子,我李自成又有何怨?”
“那个……”许平觉得中国周边似乎没有什么还能扩张的地盘了:“那里还有十倍的版图可以扩展?现在已经是海内一统。”
“许兄弟这话不然,周天子分封诸侯时,说不定大家都觉得黄河也是不可逾越的边界,说不定我们的后人看大海,就和周人看黄河差不多。”李自成想搞分封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制约大顺内部的文武,而且他还设想建立一些制度来防止后人削藩,并让大顺从诸侯的扩张中受益,比如什么诸侯自拓的疆土需要上交一半或是用之前的封地来交换等等,不过他暂时还没有想好:“以中国之大,守住就很不容易,何谈开疆拓土?而如果分封就不同了,必须许兄弟你有一、两府的封地,你的后人很可能不会满意,会以此为资、出海拓展封国,说不定日后封国之大,还在今日的大顺之上呢。”
“大王说笑了。”
“谁敢谁不是呢?”李自成笑起来:“武王封姜太师在齐,后来齐国之大,远在周之上,现在许兄弟觉得我是在说笑,当年姜太师就能想得到么?后来周还受齐颇多恩惠,谁能说我李自成的后代,就不会受到许兄弟你子孙的恩惠呢?”
许平长叹了口气,心中的感慨难以言表。
“许兄弟,自古共患难易、共富贵难。我李自成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越王勾践那种人,让我们兄弟同心,好好地共富贵吧,也为后世子孙留下一个好的传说。”李自成对许平诚恳地说道:“不仅仅是许兄弟一人,所有的老兄弟,我李自成都要和他们共富贵,绝不相负。”
“谢大王。”许平向着李自成深深一鞠,抬起头来:“只是末将还有件事一直瞒着大王。”
“哦?”
把崇祯的遗言,还有自己舅舅昨天说的事情源源本本地告诉了李自成后,许平看到后者也惊呆了。
两人沉默一会儿后,许平出声苦笑:“大王,末将不是能和您共富贵的人?”
“为什么不能?”李自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许兄弟,你姓许不姓朱。”
“大王……”
“今年是永昌元年,”李自成冲口而出:“许兄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紫禁城里的约定吗?等到永昌二十五年,许兄弟你一定要走我绝不拦你,但你得先等到永昌二十五年。”李自成又一次抢在许平开口前说道:“许兄弟把这种隐秘和我分享,李某感动不已,但是此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再知道了。”
……
看到许平仍然没有说服李自成,牛金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许平装看不见,向刘宗敏道贺后就要告辞。
“大将军可愿送小王一程?”朱慈烺突然问道,脸上还有些紧张之色。
“宋王千岁请。”许平点点头,与朱慈烺一起离开禁宫。
两人走到紫禁城外,看着故居四周密布的黑衣守卫,朱慈烺的衣袖在轻轻地抖。许平注意到了这点但是没有点破,向他施礼道:“宋王千岁,末将这便告辞了。”
朱慈烺似乎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闪电般地伸手抓住许平的手臂,许平没有躲闪,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朱慈烺的嘴唇哆嗦得十分厉害。
“堂兄!”
两个人的随行都在较远处,朱慈烺鼓足勇气小声叫了一声。
“宋王殿下,”许平轻轻抽回手臂,退开一步负手而立,用极轻的声音答道:“殿下认错人了,末将姓许不姓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