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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杜锦一无所获地回到船头舱房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这条船是吴守正特意挑的新船,木香尚未完全散去,更不要说有什么可暗藏玄机的暗格等等,四处都是整整齐齐一览无余的房间,杜锦甚至让人打开了其中一个装着仆妇衣裳的衣箱,又让人掂量了其他几个衣箱的重量,可仍然是一无所获。到了这份上,他就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这一趟是被人阴了,因而当再次见到笑容可掬的徐勋时,他竟是满腹郁气发不出来。
“徐公子年纪轻轻,果然不同凡响。咱家错就错在不该只注意到魏国公府,而只以为你是小角色。嘿,能够让孙公公传旨上京的人,怎么会是小角色?”
“杜公公过奖了。”徐勋拱了拱手,这才满脸诚恳地说,“和魏国公府相比,小子实在是不值一提。和那些奉诏上京的老大人们相比,我这趟上京也不过是封了个勋卫的闲职,所以真的是没有能力置办那些值钱的货物,就只能办了那么些不值钱的小玩意预备送人。”
拿那些一两银子能拉上一大车的破烂玩意上京送人!这小子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杜锦听着这话,几乎有一种吐血的冲动。可下一刻,他就一下子捕捉到了之前差点遗漏的一个字眼。勋卫?他没听错吧,这历来只有勋贵子弟在封军职前会得到的名义职衔,怎么会给眼前的小子,而且还是萧敬的干孙子孙彬亲自跑了一趟?若是这趟事情后头真是萧敬……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几起几落,始终是老辣独到,曾经连寿宁侯张鹤龄也敢在陪审时毫不宽贷,更何况只是他这么个小角色?
想到这里,杜锦那倨傲渐渐全都丢到爪哇国了。形势比人强,他刚刚这雷厉风行要是真抓到什么把柄也就罢了,可如今是大败亏输,就不能再这么硬扛着。于是,他一直死板着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要说咱家在这运河上头查验虽说才几个月,可上京的官员前前后后少说也有几十个,但凡能雇得起船的,少说也会夹带无数财货,如徐公子这般光风霁月的咱家还是头一次瞧见,刚刚若是有失礼的地方……”
杜锦这话说得连自己都不相信,可他偏是不能不硬着头皮说。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人接上了。
“杜公公尽忠职守,哪里谈得上失礼二字?至于翻检乱了的东西,回头我让人好好收拾就是。谁都知道,这大明朝最难当的就是钞关上头,严了人家要弹劾你严苛敛财,松了却完不成这一年定下的额度。大热天顶着烈曰忙碌,杜公公也着实是辛苦了。”
刚刚一下子沉到谷底,这会儿又突然被人一下子捧到了天上,纵使杜锦聪明绝顶,这会儿也已经有些糊涂了。然而,如今的他要的就只是对方放下此事不追究,至少是此时不要在面子上闹开来,否则这三个月一直不得不“配合”他的任主事和刘御史必定会打蛇随棍上,反咬他一口。因而他哪怕像喉咙口吞了个苍蝇似的,还是不得不顺势应和了几句,直到徐勋送他出仓房的时候,他陡然想起船料和货税钱,他才陡然之间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刚刚前头那些官船他全都一五一十地收税扣船,这一趟却硬生生栽了,回头那任主事和刘御史不能拿人家奉旨进京却被他为难这借口,却能找到他私纵的借口,届时这临清钞关上下他曰后还能镇得住?而且,他这一趟好容易谋到了这个职司,是为了让皇帝知道他这不但能敛财而且还清廉,如此方才能得重用,要真是就这么知难而退……当此时,他不得不硬生生扭转身子,竭力端着最和善的笑容说道:“徐公子,这船料和货税的钱,按照规矩,咱家实在是不得不收……”
“按照规矩是多少?”
杜锦被徐勋这突然一打断,不觉又迟疑了片刻,随即才陪笑道:“这货税嘛,既然徐公子就带了那么些不值钱的东西,拿几贯钞意思意思也就罢了,至于这船料钱,却是有定额的。从南京到京师,全额是五百贯钞。所以……”
面对脸上没了盛气,甚至陪着小心的杜锦,徐勋却没有回答,而是站在那儿沉默了。直到杜锦站得越来越不自在了,舱门一开,却是瑞生捧了个小匣子过来。这时候,徐勋方才伸手接过,看也不看就双手捧了过去:“杜公公,这是你说的船料和货税。行前魏国公托我照应四公子和王公子,所以魏国公府那条船也是我这儿支应。我这条船是没什么东西,但那条船上还载着一些南货,这是货税四十两,船料新钞一千贯,还请你点点数目。”
杜锦看到那个递到面前来的匣子,脑袋不觉一片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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