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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不大的废墟,四周低矮残破的民房将它包围在当中。废墟上除了迫击炮外还有几门山炮和野炮,炮口一律指向西南。苏当当和刘小山合计了一下,他们打算分开行动,刘小山往西,苏当当往东,两人约好以刘小山的枪响为号,同时攻击。
苏当当偷偷摸到了炮兵阵地的后方,他从衣角上扯下一小片碎布条,试了试风向,然后在鬼子阵地的下风口投放了烟雾弹。淡蓝色的烟雾像一只巨手参天而起,召唤着他的战车弟兄。
不一会儿,炮兵阵地南侧的马路上便尘土飞扬起来,一辆日军坦克像一头猛兽一样冲上了这片废墟。炮兵阵地上的鬼子先是一愣,然后就“板载,板载!”地欢呼起来,有些还走过来向坦克打招呼,他们还以为是己方的坦克得胜而归,或是在开往新的征途中路过而已,完全没想到在这张贴着白底红丸标志的土黄色兽皮囊内,是两张中国人愤怒的脸。
坦克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开到了火炮后面,然后转了个圈,给正面的并列机枪留下了一个极佳的射击距离。这群鬼子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清楚自己的同伙要干什么,其中一个鬼子中尉突然警觉起来,他挥着手臂向他的同行喊着什么,鬼子们霎时慌乱起来,他们刚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坦克里的并列机枪喷射出了复仇的子弹,车体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及时地调整着射击的角度和方位,直至鬼子的最后一声惨叫平息下来。
苏当当差点要蹦起来,他兴奋地大叫:“太痛快了!”
但同时一个不祥的念头掠过了脑海,周哥快不行了。
苏当当作出这样的判断是有他道理的,就是他听出刚才的机枪射击声是断断续续的。
如果是一个健全的射手,在这样无遮无拦的射界下,用机枪扫射应该是一个痛快连续的长点射,而出现刚才这样的射击方式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就是周哥是在忍着剧痛的情况下扣动扳机的,痛昏了就停下来,醒过来就继续扣着,他是在用信念支撑着去帮助苏当当他们完成任务。
想到这儿,苏当当再也忍不住了,他刚想站起身去帮助周哥,只见废墟西侧的一面矮墙轰然倒了下来,矮墙后伸出一门日军坦克的坦克炮,狰狞的炮口对准了废墟上它的“叛逆”的同类。
突然,炮口火光一闪,一发穿甲弹撕开了周哥那辆战车薄弱的后部装甲,钻了进去。接着又是一发。
废墟上的坦克开始冒烟,接着窜出火苗,很快它就被烈焰吞噬了。
矮墙后那辆日军坦克得意地从车后的排气管中喷出一股黑烟,转过身,刚想离开,忽然从紧挨坦克的一幢楼房的窗户内闪出一个人影,人影沿着窄窄的墙沿爬到了坦克的正上方,然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苏当当定睛一看,是刘小山。刚才不知所踪的刘小山现在居然从这儿冒了出来,他扯开了卡其色军服,露出了里面的贴身小褂,精瘦的腰身上捆满了一圈木柄手榴弹。
此时,刘小山的两手各扯着一缕手榴弹的导火弦,就见他两手猛地向外一拉,白烟“哧哧”地冒出来,遮蔽了他那张因恐惧而扭向一侧的脸。
“小日本,一起去死吧!”刘小山义无反顾地向前一纵......
苏当当握紧了拳头使劲地捶了几下地上的碎砺,然后将手指深深地插了进去,歇斯底里地刨着,任凭碎玻璃碴割破他的手指,任凭鲜血浸湿了土地!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疼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在这场战斗中毫无作为的罪责。
起风了。
空气中荡漾着一些刚才爆炸后残留下的碎布片,苏当当接了一片放在手心里,是卡其色的,仿佛是刘小山稚气未脱的脸在冲他微笑。苏当当紧紧地把它握在手心里,好像生怕它会化了似的。
枪”声从西面响了起来,越来越密,鬼子的大部队快到了。苏当当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浸透战友热血的中国地,身子悄悄地向后退去。
黄昏前,苏当当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团部所在的那幢楼前。
楼依然像一个战士那样守卫在这,只是经过一天炮火的摧残,这位战士的脸上又多了些疤痕。
西挂的太阳把余辉撒将过来,给这幢水泥楼在大地上留下了一个狭长的倒影。倒影内的街垒此时却异常活跃,自从日本人的炮兵阵地被干掉后,这里连一发炮弹都没落下。
弟兄们正抓紧这当儿加固着工事,一见苏当当回来了,便围拢过来嘘寒问暖,苏当当正要搭话,水泥楼顶上的防空警报忽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