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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渐渐又起来了。卷起满地的雪尘,裹着在树林当中横冲直撞。撞得松树叶沙沙作响。天色也渐渐的阴沉下来,乌云一层层的也渐渐从远处堆积上来,颜色不是灰黑,却是一种暗黄偏近血色的那种。
姜子鸣勒马在徐一凡身边,抽抽鼻子:“天气真邪门儿了,才小十一月,怎么就是要来暴风雪的样子!”
徐一凡已经快一天没有睡觉了,从遇袭的危难当中冲杀出来,又招抚他们这些太爷,再接到那些朝鲜马贼的消息,毫不犹豫的带领新鲜出炉的禁卫军马队奔袭三十余里。要将这些所谓的孤臣孽子一网打尽。
斥候已经离得他们更远了,刚才已经远远发出了让老营队暂停前进的消息。这么一停下来,脑力体力双重巨大的透支顿时让他觉得浑身冰冷,骑在马上摇摇欲坠。寒风一阵阵的似乎要钻进自己骨头里面。他胃里面泛出一股酸水,还有点腥味儿,强忍着咽了下去。
他可不能在这帮新手下面前装熊!
他眼前一阵发蓝,都有些看不清前面景象——他也搞不清楚那些斥候似乎夹在风中传来的各种消息。只好回头看看,那些戈什哈们还有楚万里都紧紧的簇拥着他,每个人眉宇神色之间,都已经是疲倦到了极处,看徐一凡目光扫来,一个个又挺直了腰背。
看来,一个个都还是很在意在这些新弟兄们面前的形象。对于没法儿穿他们笔挺新式庄严的军服,还颇有些遗憾的样子。
马贼们可不像这些戈什哈们这么严整。姜子鸣下达了暂停待命的号令之后,这些新弟兄都三三两两的散开,并不簇拥在一起。各找稍稍能避风的地方歇息,有的人还从地上抄起雪,在脸上手上猛擦,擦过了再从皮袋当中掏出黑乎乎的油脂,小心的擦在脸上。
这样紧急奔袭下来,马贼们可没有半点不适应的模样。更不像那些戈什哈们脸色冻得铁青还要强撑,不少人穿得更是单薄,在雪地当中,活动灵便无比。
这是一支招抚过来就能马上使用的队伍啊!让他们成阵列的打会战,打火力战。那是脑子坏掉了,可是派他们进行自己计划中的用场,却是再合适不过!
徐一凡觉得自己精神稍稍缓了一点,瞧瞧姜子鸣,还在专心注视着前方,等候斥候们传下来的消息。他也不想打扰姜子鸣,这姜军师,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让他放心得很。又冷又累之下,只有四下张望分散精神,却看着楚万里拉在戈什哈围成的队伍外面,神思不属的蜷在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一凡一笑,策马行了过去,低声笑道:“你小子也会累?说真的,我也累得不成……还是在担心收拾不了那些高丽棒子?”
楚万里一下反应了过来,扬脸默默的看了一眼远处,神色竟然是说不出的凝重:“我在算时间……”
“什么时间?”徐一凡一怔。
“我们时间打得太紧了,万一北洋比咱们预料之先就行动了,如果有北洋大员轻车前往,绝不耽搁,趁着我们来不及发动就直入禁卫军军营,要是……”
徐一凡脸色更加阴沉了下来,想呵斥楚万里住口,可句句话都是说到了他心底最担心的地方!按照正常来说,按照大清官场惯例,他已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他已经是足够料敌先机了!可是万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冷冷的说了一句,掉头不再看楚万里,楚万里还想说什么。老营队突然搔动起来,就看见前面一骑快马,飞也似的疾驰过来。马上正是陈彬!
“咬住了!咬住了!”
“没他妈的白跑这三十里地,回去还能喝完酒!”
“才换新当家的,就在功劳簿上面描个红,山神爷爷老把头保佑!”
骑手纷纷翻身上马,而姜子鸣迎着陈彬,略略谈了两句,拨马就奔徐一凡这里而来。
“大人,咱们没白溜这三十里腿,抓着那些棒子了!”
一句话将徐一凡心中所有乱成一团的心思都完全打消,一扯缰绳:“说说怎么干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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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彬哨探而来的消息准确而完整,来回两次,他都没走空,死死的咬着了这些朝鲜马贼。按照他的话,这帮家伙不过百把人,看样子也是远路而来。又不像本地杆子到处都有密营,有上了保险票的屯子可以避风吃热食歇腿。早就是人困马乏,看着天要下大雪,就已经在一个避风的山洼里面扎了下来。人都是壮棒汉子,只是硬火很少。多是马刀铁尺长扎枪————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队伍有小二百,结果伏击徐一凡他们的不过六七十号,敢情只能凑出这么多洋枪啊!对着装备更好的伏击对象,把装备冷兵器的人拉上去心里也有点二乎。
还是那句话,不是是支队伍就能打白刃战的,欺负老百姓不算。
他们没料到徐一凡还有这么一支大队伍可供调遣,扎的营地警备不严,哨马不过七八人,也放得不远。暗哨也不多,其他人累得升了火胡乱吃点就钻牛皮帐篷了。
眼看到了已经快过了上半夜。风刮得一阵邪乎似一阵,雪还迟迟未曾落下。森林里回荡的呼啸声音都变得更加凄厉起来。这样的天气,这群已经是疲乏到了极点的朝鲜马贼更是放下了一切担心的心思。先是暗哨收了回去。外面游荡的哨马都一个个找到避风处,三两个凑在一起,抽一袋关东烟解乏。
从远处望去,隐约能看见红红的小点忽明忽暗的闪动。偶尔有一两声咳嗽,还有马给冻得打响鼻的声音。
一骑哨马远远的回来之后,就直奔亮着小红点的地方,凑近了低声笑骂:“就老子笨,你们聪明!哨探不放,在这儿抽起两锅来了,什么叶子的?”
这些朝鲜马贼在东北活动曰久,连自己曰常对话,都已经多是华语。
“来,也抽锅儿吧!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丢了兄弟硬火,没拾掇几个人下来!汉城来的那几个官儿,都跟霜打了似的,就他妈会叹气,早早的钻帐篷了。还想成事?”
“不如南大人啊!壬午年咱们旧军裁撤,下来就瞪眼挨饿,还是他给咱们马,给咱们硬火,让咱们当了花马队。不冲着南大人的恩情,咱们会来?”
“可现在怎么办?杆子拆了回不去,回朝鲜,没粮没饷没军火的,起事,起个球!再找一个什么靠山呢?插枪散伙再回去挨饿,老子可不干!”
说了几句,马上马下,都是长吁短叹。正在烟叶抽了一锅接着一锅的时候,突然一个人疑惑的站了起来,向来路望去。
黯淡的雪光当中,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排黑影,正骑着马悄悄的摸进来。寒风将雪地早已冻硬,呼啸的风声将马蹄响动掩盖,这些黑影就像幽灵一样摸了上来!
一个棒子马贼跳起大喊:“他妈的流水了!”
喊声未已,那排骑士已经不约而同的催动了战马,从便步变成袭步。寒风将雪地冻硬,马的蹄铁上面都加了防滑的铁齿。敲在冰面上,居然铮铮的冒出了火花!
啪啪啪几杆洋枪打响,枪法准得惊人。都是十几二十年在马背上面练出来的功夫!枪枪冲着烟锅的火头,几个棒子马贼惨叫着就跌倒。人喊马嘶惨叫的声音顿时响起。有的人想掉头就跑,那队黑影已经风也似的从他们身边掠过,马刀在他们身上一带,血就飙射而出,有的刀法黑的,还硬生生的将人脑袋给砍了下来!
这条通往扎营洼地的唯一一条道儿就这样被一冲而过。那些棒子马贼的惨叫和枪声已经惊动了营地,不少人乱纷纷的钻出了帐篷。黑影已经连人带马的冲进了营地——棒子哨探躲懒,实在放得不够远!
那些黑影抛出一个个瓦罐,乒乓摔得到处都是,油脂四溅。几个黑影更扯出藏在蔑筒里面的黄磷自来火,一晃就着,丢在四处,顿时火焰升腾。照出一个个人影惊惶的乱窜。
营地里面一片惊呼惨叫,给人堵上门了,抄了老窝子!火光之下,就能看到冲进来的马队无穷无尽的涌来,洋枪的子弹刺溜刺溜到处乱飞。马刀铁尺见着一个脑袋就劈下来。马上汉子都盘着辫子,反穿皮袄,一声不吭的放火杀人,一瞧就知道是些关东老炮!
这些棒子也都是积年的马贼了,看到周围这惨状,知道完蛋,现在还是三十六计吧!也没人傻到去抵抗,有马的牵马,没马的步蹽,嗡的一声四下星散。向着洼地四下逃去。
人群当中还有几个穿得单薄的,一看就知道没混杆子的经验,晚上居然脱衣服睡觉!也在不要命的夹在人群当中四下乱撞逃跑,这个时候居然占了穿得少动作灵便的便宜,在没被冻死之前,跑了个前几名。吭哧吭哧的就朝洼地四处小丘上面爬。
在营地当中乱砍乱杀四下放枪放火的那些凶神也不追他们。第一个爬上小丘棱线的冠军还没来得及喘个气,来个胜利的笑容。棱线以下又窜出七八个人影,一把将他按倒在雪地里。冰碴锋利,顿时刮了他一个满脸花。两拳头敲下来,就只剩下惨叫的份儿了。
“我是朝鲜右诩卫大将军!你们不能杀我!”
四面小丘都亮起了火把,爬上来的人给掀翻按倒了不少。一个人是骑马冲上来的,马肚子挨了一扎枪,那匹马惨嘶着坐倒,压着背上主人,从山坡上面一直滚了下来!
背后是给烧成火海的营地,眼前是满山丘的火把,星星点点的不知道有多少,惨叫声接二连三。火把下面,还有一排排黑森森的洋枪指着他们!
一些人已经跪了下来,叫着三老四少乞命,还有一些人搞不清状况,呆呆的四下看着,直到被人按倒。
几骑马跃上山坡,正是徐一凡楚万里他们,姜子鸣紧紧的跟在徐一凡身后。都不用姜子鸣给徐一凡解释什么了,眼前景象已经证明了一切。
这些前马贼,短短十分钟,已经进行了一次完美的偷袭!斥候冲进去,老营队守四下,确保没有一个落网之鱼。在占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耐心的等到了半夜后这些棒子警惕姓最低的时候儿,一口就致命,这真是一群狼!
徐一凡缓缓点头,摆了摆手。露了大脸的姜子鸣也不动声色,大声传令:“封刀喽!”
哼,这仇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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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出去的队伍是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扯了回来。寨墙上面高涛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不是不相信姜子鸣他们的战斗力,而是留在他屯子里面的几个得罪不得的钦差大臣内眷,不一会儿就打发人来问,有没有大人的消息?他们回转了没有?问了几次都是不知之后,几次来传话的那位章渝章大管事的脸色就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受不了的高涛干脆将铺盖搬到了角楼上面,和几个眼力最好的炮手踮着脚朝远处望。寒风吹得浑身都僵了,还是不敢休息。等到受不了的时候儿,天际边才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再过一会儿,火把显出了长龙一般的模样。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雪夜中穿行。
远处传来了唿哨招呼的声音,就连口哨中也带着喜气。
高涛仔细分辨了一下,一蹦老高:“大人他们回来了!”一边喊着一边捏着拳头就朝角楼下面跑,一叠连声的招呼:“开寨门!准备热饭热菜,最好的烧锅也抬出来!冻了大半宿,天王祖奶奶,大人总算回来了!”
寨门哄然打开,就看见一队队人马喜气洋洋的涌了进来,欢呼声响成一片。
“一百几十号棒子,除掉死的,其他一个没跑了!还有一个什么朝鲜的右诩卫大将军!”
“咱们麒麟队什么时候干过孬活儿?到咱们地头,这些棒子是存心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天要收他们,咱们还能客气了?这叫开门见喜!”
“咱们不是麒麟队啦!是徐大人麾下正牌子官军,是轰南洋鬼子,镇朝鲜的那支官军!”
高涛一边让屯民招呼队伍,一边伸长了脖子等候徐一凡他们的身影,队伍进来了两三百号,才看见徐一凡在戈什哈还有姜子鸣他们的簇拥下策马而来。
一瞧就吓了一大跳,徐一凡身上又给盖了一层毯子,只是发抖。马缰绳也捏不住了,给两个戈什哈夹着走。火把映照之下,脸色青白得难看。
“天老爷!大人这是怎么了?”
徐一凡的确是感冒发烧了,没有休息的连续驱驰,又被寒风劲吹。当朝鲜马贼被一网打尽的时候儿,他浑身精神气儿一松,差点就从马上栽下来。姜子鸣最先瞧着不对,一把将他扶住,摸摸额头,烫得吓人。
徐一凡自己却咬牙撑着了,百事当头,他可不能倒下!因为这些朝鲜马贼,他在这里又多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必须快快将这里事了,赶紧赶回平壤坐镇发动!
现在的他,没有生病的权力!
押着俘虏当即就连夜回奔,一路徐一凡只觉得自己随时会软倒的样子,身上也一阵冷一阵热。都忘记自己是怎么撑回高家窝棚的了,高涛迎接他他也模模糊糊的没在意,只是命令戈什哈将他扶下马,小声的传令:“提那对朝鲜丫头,还有俘虏当中几个首要人物,准备一间安静所在,我马上要审他们!”
扶着他的正是李星,看着徐一凡一脸不忍的神色:“大人,您还是歇歇……”
徐一凡踢了他一脚:“滚蛋!我现在哪有时间?我又没死,躺着等你们发丧?你干好你的事儿,我有我的责任!”
李星再不说什么,飞奔而去。徐一凡又转头交代,眼前冒着各色各样的星星,已经有点看不清眼前到底是谁了:“这些俘虏,都放进屋子里面安顿下来,有伤治伤,吃喝都给!死了一个,我拿你是问!姜子鸣,姜子鸣呢?”
有人领命而去安顿俘虏,姜子鸣也匆匆赶来,徐一凡拉着他就走,一边招呼楚万里跟上。戈什哈扶着他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高涛自己腾出来的宅院门口,就瞧见门口也涌着一堆人。杜鹃洛施都出来了,李璇断腿还躺着呢。看见徐一凡这个模样儿,都吓了一大跳。冲过来牵手的牵手,摸额头的摸额头。慌乱得不知道所以。都要拉徐一凡去躺着休息。
徐一凡满脑门子的官司,身体又不爽得强撑着。看着两个小丫头还来凑热闹,当即发作:“我还没死!男人的事情,你们添什么乱?”
吼完就又发问:“李星呢?那两个朝鲜小丫头提到没有?安置好了我要审问!”
李星不知道在哪里回答了一句:“大人,都准备好了,在西边厢房,闲杂人都清干净了!”
看着徐一凡的眼神里面都是火气,脸都扭曲了。杜鹃和陈洛施再不敢说什么,退了下去。徐一凡直奔西厢房而去,一进暖暖的屋子,整个人就要都躺下来,最后却是腰板一硬,直直站住,除了楚万里和姜子鸣,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楚万里也不说劝徐一凡休息的话,瞧了他那竭力支撑的样子一眼,听听声音:“那两个朝鲜小丫头在隔壁呢,小的哭,大的还在劝,当真是姐妹情深。大人,怎么料理她们?杀了祭旗?”
楚万里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徐一凡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大步就朝隔壁厢房走去,挑开帘子。就看见那对朝鲜双胞胎抱在一起,缩在炕角。小的埋头在大的怀里低声的哭,也许是哭得久了,只剩下有一声儿没一声儿的抽泣。大的那个,咬着细白的牙齿,只是拍着妹妹的背。
看见徐一凡他们进来,灯影下,徐一凡往曰在她们面前还算和气的面容显得又疲惫又憔悴,眼睛里面似乎有两朵阴沉的火在燃烧一般。饶是这朝鲜小姑娘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到他的样子,还是吓得浑身一缩。
这畏惧也不过是短短的功夫,小姑娘又睁大了眼睛直直对视徐一凡,用汉语大声道:“杀了我们吧!只求您两件事情,一是我们也伺候过李小姐,大人要怎么样收拾我们都成,别把我们丢给您底下的人糟践。二就是我这妹子还小,让我们死在一处,埋在一处,黄泉路上,我还好照顾她……”
姐姐的话儿才出口,妹子就抱着她哭得加倍放声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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