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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几分感伤之色,他道:“其实,朕现在手足无措,放眼看去,无几个可靠大臣,无几支可用之兵。深夜推枕,竟是夜不成眠……京师南逃之后,朕常在想,再不改弦更张,难道还要再来一次?然而,如何更改前制,也是无可筹措,现今行事,都是祖宗二百多年下所用制度,一时之间,朕也不知道如何改起?倒是吾儿说过,财赋制度最为可改,十分迫切,而今看来,可有确切成算?”
其实财赋制度当然是最该先改的,因为明朝的财制是朱元璋想当然的产物,既做不到量入为出,也不是根据政斧花销来制度税额……它最悲剧的地方,就在于没有预算,没有支出明细,甚至连专责管理都办不到。
修一条河,要工部出一部份钱,地方一部份钱和人力,户部拨款,各部门之间还没有直接领导,内阁只是秘书班子,除非大学士兼尚书,不然的话,根本没有直接下令的权力。
在政治清明的时候,可以通过皇帝下令,内阁明发上谕的办法来协调,在现今这种时候,哪里还有这种蛋疼的事?一个中央政权,修路造桥都办不到了,还妄谈什么军国大政,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崇祯加派的三饷,自己到手支出的是多少,用在前线的是多少,重复浪费了多少,贪污挥霍了多少……怕是他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清楚。
整个帝国财政,反正到这个时候是彻底崩溃了,一个皇帝对整个省的灾害和数以百万计的流民发出的赈济款是两千两白银,它不崩溃才是活见鬼!
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在漫漫海途时朱慈烺曾经多次与崇祯长谈,并且建言一定要急速整改,而崇祯自然也是赞同,现在父子见面,不及说什么,首先谈的就是这件大事。
倒也不怪崇祯着急,今年南方的财赋收入还没有报上来,不过除掉各省自己的军队,去掉实物收入,再扣掉地方必须的截留……能到中央政斧手里的肯定是不多了,据估计今年岁入是六百余万折色和数目不详的本色到府库,而通盘算算,各镇、督、抚,到处都报名,到处都在请饷,这六百万还真不够发饷用的。再加上朝廷曰常开支,官员俸禄,水旱救济……真真是一本烂账,叫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而这还是去掉北方包袱之后的结果!
崇祯着急上火的,恐怕还是没钱这一遭。
他是被这件事吓的怕了,从他登基为帝就一直没钱,魏阉留下来的,万历和他阿哥天启年间留下来的内帑早就贴补的干干净净,到最后,连京营的饷钱都发不出来,几次请国戚助饷又闹了个灰头土脸,财政上的困难,也实在是这个皇帝心中难以释怀的噩梦了。
“父皇,此事当然是十分要紧。不过,整顿财务,不外乎就是四个字:开源节流……”
父子二人相差半个身位,崇祯脚步不停的向前,朱慈烺紧随其后,南京这处宫室其实格局并不大,几步之下,两人就一起进了正中。
这是刚修好的三明两暗五间的房子,漏的残破的地方都刚裱糊干净,正中是金台御椅,左手书房右手卧室,格局和燕京的皇帝寝殿也差不离。所相差的,就是伺候的人少的多了,而且也没有名贵的家俱和古董摆设,这一层就显的寒酸了很多,再加上地上金砖怕有小三百年了,虽然擦抹的十分干净,但那种缝隙裂纹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了。
朱慈烺也是十分感慨,朱重八在兴建这座宫殿的时候,可没想到他子孙也有落到今天的这种时候吧?
这位皇祖爷爷,从军制到财制,再到分封亲藩,科举制度,甚至法条大诰,百姓衣着甚至是穿的靴子和头上的巾饰都插了一手,都是规定的死死的,在他看来,只要子孙都按着他的规矩来执政治国,这天下就稳稳的是老朱家的,妥妥的万年铁桶江山啊……只可惜,现在虽然不是风吹鸡蛋壳,但也差不离是内囊上来了,能不能守住,还真的是在两可之间呢……“是哥儿进来了。”
正感慨的功夫,打眼却已经瞧着一大群人,头前就是张、周两个皇后,张皇后是含笑看着自己,眼神中也是欣赏意味十足,而周后却是叫了一声之后,便上前来执住朱慈烺双手,双目含泪,只是盯着朱慈烺的脸,似乎是在看胖了还是瘦了。
这一回,间关万里之险,海上还是可以见面,上陆之后已经几十年不通音信,也怪不得周后如此模样。
在两个皇后之后,便又是永定二王等皇子,等朱慈烺好不容易挣出手来时,才看到长平和昭仁两个公主,前者笑颜如花,上前来福了福,却是能瞧出眼圈微红,后者张臂上前,直拥到朱慈烺怀中。
到了此时,经历丧乱离难,也是完全靠朱慈烺一人之力,全家大小,总算是平安无事的相聚在了一起,而朱慈烺回想当初的种种担忧,自然也是有不胜唏嘘之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