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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到了进财心里,怎样才能让两个秀才当上族长,这事他也是一筹莫展。到了快吃晌午饭的时候,进财从铁匠铺子里走出来突然看到王静火黑着脸从街上走了过去。王静火脸色之所以这样难看,不用说进财也知道,他肯定是为冠火接任族长一事正恼火哩。进财琢磨了一下心想,这事还得王姓人出面才行。他一个外乡人稍有个闪失,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选新任族长的事,在刘金泰的积极操办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按照以前约定俗成的程序,家户里所有管事的男人聚集在祠堂里议了几个晚上,最后的结果还是敲定由冠虎来接任族长。进财和王姓后生们心中尽管不快,却也没有办法。刘姓人多势众加上刘金泰先前所做的工作,喊着让冠虎当族长的声音不绝于耳。接下来只要挑个吉日举行一个象征族长权力的“孝律棒”交接仪式,冠虎就是名正言顺的族长了。这个好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八,这一天是刘王坡古已就有的庙会,到时候村里还要请几个戏班子唱几天戏庆贺一番。刘金泰之所以安排这个日子有他不为人知的用意,到了赶庙会这一天,四乡八邻的人都会集中到刘王坡来。届时他也想让几个邻村的官人们都知道一下,儿子接任族长的事情。儿子年轻没经历过世事,如果能有四乡八邻的官人们帮衬着点,往后事情就更好办了。
冠虎接任族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进财觉得心中苦闷却没法向旁人道及,只好夜里到刘秀才家中坐坐。刘秀才有一双儿女,女儿比启智大几岁名字叫刘玉琼,长得明眸洁齿甚得秀才喜爱。儿子只有六岁名字叫刘玉强,与女儿比起来说不上有多聪明,在刘秀才的熏陶下却也识得不少字。
进财到家里来时,刘秀才正在屋里教女儿背诵亡国皇帝李煜的《破阵子》。刘玉琼拿着书在油灯下一字一顿地读道:“……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刘秀才极喜宋词,女儿的名字就是取自这首词中的“玉树琼枝作烟萝”这句。看着女儿睁着一双大眼睛似懂非懂的样子,刘秀才解释道:“做人要居安思危才成,一个皇帝正日沉迷于酒色连刀枪都没见过,能不亡国吗?以至于后来国破家亡妻离子散!”
刘玉琼转着眼珠困惑不解地问道:“爹,皇帝身边的兵呢,怎么不来护驾?”
“一个姑娘家问这么多干嘛!”刘秀才被女儿问住了,他只好脸一沉生气地说:“树倒猢狲散,将士早扔下他逃走了!”
进财在门口看到这情景不忍打扰,正欲转身离开时,不料刘秀才喊住了他:“敢为爹,快进来!”
家中有客人来,刘玉琼赶忙起身搬了把凳子。进财接过凳子随口对刘秀才说:“教娃娃念书呢?”
刘秀才叹着气说:“小女不才,书中说的这些浅显的道理一句也不懂!”
刘玉琼看到爹在外人面前说她的不好,她一急反驳道:“我懂!不就是一个亡国之君在怀念以前的风光日子嘛!”
刘玉琼还想再说下去,娘呵斥了一句,她才安静下来。刘秀才的女人刘赵氏坐在炕沿上向进财数落着男人的不是:“你瞧瞧他把女子惯的没大没小的,大人一说话她就急着插嘴!一个姑娘家不教她绣花织布,偏偏教这些沉词烂调,有啥用?”
刘秀才也不生媳妇的气,笑呵呵地对进财说:“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妇人之见!”
进财只顾笑,却不作声。过日子嘛,哪家哪户不是这样,女人的意见哪能和男人拢到一起!再说了让女子识上几个字也没啥坏处嘛。
刘赵氏是从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女人,知道进财来找男人肯定有事要谈,她拉着女儿躲到里屋去了。刘秀才起身给进财倒了碗水递到他手里说:“敢为爹,看你这几日心事重重的想必有事吧?不妨说来听听!”
刘秀才对朋友历来都是赤诚相待,是个信得过的人。进财也不藏着掖着向他道出了心中的苦闷和担心,他说:“先生应该这时候站出来,挣一挣这个族长!要是让小人得志的话,怕是于村人也不利!”
刘秀才淡淡地笑道:“冥冥之中皆有定数,这种事挣是挣不来的!挣是不挣,不挣才是挣!有些事到了时候,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刘秀才这番话说得模凌两可,细一琢磨却极富哲理。进财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是真不愿干这个族长,还是有什么别的顾忌,只好把话题转到了王秀才身上。这人一走连个音信也没有,眼下是好是歹也该捎个话回来呀。不料刘秀才一点也不担心他这个同窗的安危,他气闲神定说:“这人本事大着哩,不用操他的心!他要是在外头待不下去,早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