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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几人自从进到这狱厅,除了这牢头,并未见到其他狱吏。
“不不不,除了外围戍卒外,尚有几个狱吏同小人一同当值,只是这地方本就湿寒,入冬以后,天儿又这么冷,弟兄们熬不住,就喝了些酒暖身。原本是没打算多喝的,可那几个混账东西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小的有事走开不过盏茶功夫,回来就见他们几个灌多了黄汤睡死过去了,怎么喊都喊不醒,没奈何,小人只好独自值守了。要不,小人再去喊喊?”
张牢头赔着笑脸,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中年文士自然听得出此人所言不实,若是当真饮了酒,两人离得如此近,又岂能闻不出一丝酒气,心道此人倒是机灵,看出了自己半夜来这里有见不得光的事要办,不让其余人过来,是怕知道的人多了,保不齐有哪个管不住自己嘴巴,漏了出去,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要跟着受牵累。于是便道:
“不必了,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那就让他们继续睡他们的吧,我要做的事情,不需要这么多人帮忙。”
“是是是,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带我去见杨业。”
“什么?”张牢头闻言一惊。
提起这杨业,如今在大魏可以说是无人不知。其人原本是籍籍无名,三年前乡试时崭露头角,一举夺得解元。当时致仕在家养老的大儒苏放一时兴起,就索要了这杨业的卷子来读,看后大加赞赏。苏放在儒林中声望隆重,且生xing严肃谨慎,从不妄语,一生也没有夸过几个人,经此一事,杨业立时声名大噪。
等到今年会试,那杨业又高中会元,这次更是引得万人瞩目。待到月余之后的殿试,又被魏帝钦点为状元,成为魏国立国百余年来第一位三元及第的人。殿试放榜之后,杨业之名,很快就传遍了大魏,正可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这杨业家世清白,又兼才华横溢,众人皆猜想他就算不立刻飞黄腾达,仕途也自会稳稳当当,熬个十几二十年,捞足了资历,到时也是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当是个前途无量的人物。
起初倒也确如众人所料,在放榜几ri后的琼林宴上,魏帝亲自赐婚,给杨业指了大司徒家的千金为妻,足显圣眷正隆。
哪料到不过寥寥月余时间之后,贡院东墙金榜尚在,魏帝盛赞言犹在耳,那杨业就被魏帝下旨投入天牢,成了钦犯,罪名谋逆!
告发之人是杨业一个落第的同乡,言其为前朝废帝之后,对本朝心存怨尤,近年来广结党羽,私交朝臣,妄图复辟,有不臣之心。魏帝得知后大为震惊,派人彻查,从杨业住处搜到大量密信,人证物证俱在。
魏帝震怒,下令刑部严加审讯,务必要将其余党羽查出,一并处决。
就这样,杨业就被打入了天牢。
刑部几个月的审问下来,杨业却至今不肯招认。刑部未能从杨业口中问出其余党羽下落,这案子自然不能结。而杨业之前受大儒追捧,后来又三元及第,赐婚丞相千金,早已名动京城,一朝被冠以谋逆大罪入狱,更是万民关注,他既不招,朝廷也不能不顾世人非议,直接不清不楚地杀了了事。
放是肯定不能放,杀又暂时杀不得,只好一直在这天牢内关着,严加看管,riri提审。
因这杨业之案干系重大,是不准探视的,更别说这样半夜偷偷摸摸的了。因此那张牢头一听来人要见杨业,顿时大吃一惊,一时猜不出那人来意,不敢答应他的要求。
“带我去见杨业!”,中年文士不理会张牢头的惊讶,又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这、这,先生您真叫小人为难,上头早就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探视这杨业的,小人委实做不了这个主啊。”
那中年文士见张牢头这般为难模样,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近自己身边,对他说道:
“我这还有一样东西,你可要看看?”
张牢头闻言看去,只见那中年文士右手伸进左袖中,从袖里扯出一物来,却并未完全拿出来,只露出一角,拢在袖中。
司狱厅内虽灯光昏暗,但那牢头却看的真切,那中年文士从袖中扯出那截东西是块明黄se锦帛,上绣祥云。虽只窥见一角,牢头却已经知道是何物了,天下间能用这种颜se和图案的布料,只有一样东西,便是圣旨。
中年文士虽然口中问那张牢头是否要看,可却并没有半分将袖中之物交出的意思。张牢头在这天牢中当差二十余年,从一个普通狱卒熬到牢头的地位,积年的老吏了,心思自然玲珑圆滑,心知既然这人起初进门的时候只拿出一块刑部通行令牌报备,那么他手中这份圣旨只怕是见不得光的密旨,且不说眼前这人不愿将此物交给自己细看,就算他肯,自己也万万不敢伸手去接的,一个连官都算不上的小吏,在这京都平凉城中实在算不得什么,无辜枉死了也不会泛出一个水花,哪里敢去趟这种浑水?
于是张牢头匆匆一瞥之后,便赶忙收回目光,回道:
“不用不用,您请跟小人来。这地儿灯暗,您小心着脚下。”
然后就引着几人离开司狱厅,顺着司狱厅左边的甬道往里走。几人走到甬道尽头,三扇铁门出现在眼前,铁门不大,门上有个只有半尺见方的窗口。张牢头走到最左边那扇门前,对着里面喊道:
“老李开门,是我,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