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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有何问题吗?”旁边的礼部侍郎低声问道。
宋痒怅然若失,晃过神来,摆手道:“没什么……”他清了清嗓子,“春闱正式开始!望各位再接再厉!”
宋痒说完后,便退到一边,眼睛一直盯着举人队伍中的一人。
无巧不成书,这队伍其中的一名举子,正是那天逛金闺楼坐在自己头顶的床上,还拌了自己一跤的青年,这让宋痒脸拉得老长。
宋痒宦海沉浮几十年,基本的胸襟度量还是有的。倘若举子只是一般冒犯,那他作为主考官,倒也不会在意。问题就是这逛金闺楼,原本就是他人生的污点,还被这名青年举人全盘掌握。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郁闷难解?
何况,自己在讲话的时候,这名举子正低着头打着瞌睡。宋痒主持会试也有好几场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淡定自得的考生。还有人竟然能在考前训话站着睡着了?真是匪夷所思。
“大人……按照规定,您应该去清方堂看下阅卷环境了……”旁边的一位礼部官员提醒道。他见宋痒只是凝神盯着一位解元,却不知为何,还道是对方十分赞赏柳明呢。立即说道,“大人好有眼光,此人柳明,乃是青州解元……”
宋痒脸色古怪无比,也不说什么,只是支支吾吾回避。
一声锣响,春闱正式开始。
二月初,料峭春寒,气温还是相当低。不知道老天是否开了个玩笑,春闱考试开始,天色就突变,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紧接着,就纷纷扬扬降下了鹅毛大雪。
北风嗖嗖地在贡院内来回呼啸而过,雪子打在号舍的顶棚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两位主考官大人,在院中坚持了一会儿,便冷得直跺脚,暂时到内堂回避。那些兵丁们则毫无办法,越发感到手中的铁戟冰冷刺骨,肩上,头上,全是一层雪。
而号舍内的不少考生,更是没料到这突然其来的降温,有些个御寒衣物都不够,只能抖抖索索,双脚发麻地硬挺着考试。
柳明在号舍内,却丝毫不受影响。他身旁,放置着一个精致纯铁打造的小炭炉,火光融融,暖气洋洋。身上又披着黑貂皮大氅,毛料柔软,很好的保温隔热,脚底下一双加厚棉靴,是杏儿亲手给缝的。
别的考生冻得鸡飞狗跳,柳明则在一种相当稳定的状态下,下笔挥斥方遒。省试的考题跟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先是策,再是论,最后是诗赋。
遇到考试,柳明总是一个好手,他回答得酣畅淋漓,一切尽在掌握。
不远的地方,身披狼皮大氅的礼部尚书宋痒,正坐在内堂出神。他对身边的一位侍郎招呼道,“你去看看三号号舍考生的试卷答得怎样?”
“三号?”那位侍郎想了想,应道,“就是那个叫柳明的青州解元?”
“很好,你能熟悉每个号舍考生的名字,真是让老夫感到意外。”宋痒随口说道。
“大人,这倒不是卑职记忆好,只是那青州解元柳明,在这帮举子中实在是太有名。”那位侍郎回应道。
“哦?”宋痒又想起了那晚在金闺楼的一幕,心中有些不舒服,他吩咐道,“你去看看那柳明的文章做得如何?是否能录取为贡士。”
那位侍郎连忙说道,“大人吩咐卑职,卑职理当去办。只是……这钦点贡士,乃是官家授予大人的神圣权利。卑职才疏学浅,不敢越俎代庖,妄加评价。”
宋痒心想,我怎么能露面呢?万一那小子当场大笑指着自己抖出金闺楼的事情,实在是有伤大雅。他不耐烦道:“本官只是让你例行查看一下对方的水准,至于是否录为进士,本官自有斟酌。”
那侍郎奉命,赶紧跑出去查看,没过一会儿,就神色惊异地跑了回来。
“如何?”宋痒品茶问道。
“大人……这柳明果然不负虚名,做下的文章堪称……”侍郎斟词酌句道,“堪称鬼斧神工,写得极为出色。依下官来看,就算不取会元,取个前十也是没问题的。”
宋痒心里纠结起来,这好茶入口,却也是苦涩无比。他不放心地再次问道:“当真这样好?”
那侍郎怎知宋痒的心思,还以为他爱才心切,立即吹捧道:“以下官肚中这点文墨,也能评判得出来。大人学富五车,只需一览,定然会满意。”
那侍郎以为宋痒想收门生看中柳明,又是对柳明连声攒好,说他三岁出口成章,五岁七步成诗,将他夸成了一朵花。
宋痒越听,心里越发沉。将侍郎屏退后,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内堂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