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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欧冶青郁闷得恨不能一头撞死,偏偏心中又不甘,骂骂咧咧:“并非某有意要死,某是碍于祖训,不得以而为之,错过并非全在于某……”他未说完,像是在解释给自己听,安抚自己一般,回头却见那罪魁祸首已经坐定,根本没听他说话,欧冶青此时想掐死禹缭的心都有了,心中泪流满面,冲着禹缭叫:“你过来,再与某辩驳!你过来!”形状如同小孩子打架之时,输的一方不甘心死皮赖脸缠着叫:“你来呀,你来呀,你再来呀。”
回应暴跳如雷的欧冶青的,并非禹缭,而是已经沉默已久的嬴政。“从则此人活,大家亦活!不从则此人死,尔等尽死!”他声音冷清,此时听在暴怒的欧冶青耳朵里,如同一盆凉头兜头泼来,顿时激伶伶打了个冷颤,稍稍恢复了几分理智。嬴政坐在主位,虽一言不发,但气势极强,让人不能忽略,他之前虽与禹缭骂架,但一分注意力仍在嬴政身上,此时转头过去,能到这位年轻的君王脸上的冷意以及眼中的杀意,他说的是真的!
事关自己一家几十口的性命,欧冶青此时被该死的禹缭一说,确实有些犹豫不想一家人都死了,他的孙子还这样年轻,不比他一把老骨头的年纪,经过年轮,不重生死,他怎么能忍心让儿孙都死,从此欧冶家绝了后?欧冶青心里暗骂禹缭这个老头子说得他心神不宁,连死意都不坚决了,实则输了大半!秦王这样的人物,能叫王翦那奸诈不要脸的忠于他,想来有此人过人之处,见他说话之间杀伐果断,心中更怕因自己一时意气之争,而使全家人死于非命,再加上一旁站着的中年人,他纵然是敢开口决定欧冶家的生死,又何苦连累旁人?
欧冶青一旁取舍不下,嬴政并不催促,但目光冰冷,半晌之后,这老头子可能还不甘心,干笑了两声:“此人与某何干?秦王难道想要滥杀无辜不成?”
“杀一家是杀,杀一人也是杀,又有何不可?”嬴政微笑,他如今虽有贤名,但这贤名并不是制约他的法门,他不是真正二十多岁冲动的年纪,多活一世,欧冶青这样的激将法若是真正换到二十多岁又求才若渴的年轻君王身上恐怕管用,但对他却是毫无成效。有时候贤名相比起实质利益来说,他知道哪一方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欧冶青心里一寒,那头中年人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满脸羞愧之色:“青老先生,是某无用。”欧冶青满头问号,王翦见这嚣张无礼的老头子吃亏,心下畅快,好意解释:“此人行刺大王,想救先生一家,想来与先生有大渊源,连性命亦不顾。大王仁义,不与此人一般计较,好意带人前来与先生一家团聚!”至于这个活着团聚亦或是共赴黄泉相见欢,只欧冶青自己的选择而已。
其实到了此时,欧冶青也知道欧冶世家再无选择,不过他却是不肯说出那句同意的话,此时听这中年人不顾性命想救自己等人,心下感动,他虽然脾气是坏,但却重情义性情耿直,中年人以命相拼,他也并非不识好人心的,心下倒是同意了大半,不过面子上却是挂不住:“若是某愿受大王差遣,可否放过此人活路?”
嬴政见他还带着怨气的口气,知道他是心里不甘,想要借此台阶而下,不由微笑:“那是自然。”这老头子性情如小孩儿一般,心里肯了,却又偏要做出被迫的模样,不过是做个恶人而已,能得一家人才为他所用,嬴政自然肯如他心愿,叫他心甘情愿留下来!
“唉!大势已去,既如此,欧冶青愿为大王效力,只盼大王仁慈,若是欧冶家无用之时,放老臣一条生路!”形势比人强,外有嬴政逼迫,内有禹缭句句诛心,欧冶青此举是被逼无奈,死又死不得,退又退不回,除了从嬴政心意一路可走之外,哪里还有其它路途可选?
“青先生此举乃是明智之选,若是忠心,政亦非过河拆桥之辈,诸位大可放心就是!”嬴政见欧冶青已经臣服,示意那几个士兵将欧冶家人给松了绑,欧冶青揉着被绑得已经快没了知觉的手臂,到一旁笑嘻嘻的王翦,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轻易答应实在太过草率了些,刚刚被禹缭这死老头儿饶得心中羞愧,倒是忘了提意见。一想到这儿,欧冶青大为反悔,突然开口道:“且慢!”
嬴政眉头皱了皱,目光中生出不耐来,欧冶青一见不好,连忙搓了两下印出紫红色绳印的手腕,指着王翦愤愤不平道:“此人对老臣好生无礼,求大王为臣作主!”实则令他心痛的,是欧冶世家百多年来传下来的一些兵器,无一不是精品,若是稍差些,不至于被祖宗们收藏如此多年,相当于是传家宝的存在,结果遇上王翦这样一头披着羊皮,实则是狡猾似狐的人,欧冶家多年的收藏被刮了个干干净净!
不消说,这些东西如今已经被收入嬴政库中,要是要不回来了,欧冶青想起来不由肉疼得直吸冷气,要不回来是一说,这些东西纵然是他们一死,保也是保不住的,欧冶青虽然能明白这个道理,但这老头子固执一辈子,却不见得能想得通,尤其是王翦强盗一般的行径,让他想起来心里还火大,吃闷亏而认栽非是欧冶家的人,因此才想教训王翦一回。
“这有何难?”嬴政飞斜入鬓的眉梢微微动了动,站起身来:“先生欲待如何?”
欧冶青想了想自己这一路以来受的待遇,这王翦小子也不是个好的,方法焉坏,可他又没害自己性命,虽然态度不恭,只小惩即可,亦不能伤人性命,否则自己等人初来乍到,若是当真要除此人,就算秦王同意,难免心中生隙,更何况他又不是草菅人命之人,轻易放过王翦不甘,又不能要他性命,只叫他吃些苦头就罢!欧冶青心中打定主意,指着王翦:“十军棍,不知大王可是舍得?”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挑衅似的着嬴政,虽然被逼同意留下来,但欧冶家心中肯定怨气难消的,王翦既然被嬴政派去捉拿自己等人,定是嬴政心用,十军棍已经不轻了,恐怕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原本以为嬴政不同意,他再顺势而下说五棍即可,谁料嬴政一口答应下来:“既如此,遂先生之意!”
王翦拱了拱手,自顾自朝外行去,一边走一边解着腰间玉带,待走到外头之时,已经赤出精壮上身来。欧冶青愣了一下,见嬴政如此痛快同意,颇有一种自己是不是落入人家圈套之感,原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但嬴政带着人走出去时,却见两个士兵拿了约有人高的粗大木杖,已经有人狠狠拍在了王翦背上!
“嘭”!一声巨响,王翦身体迅速弹了一下,后背生出巨大紫红色血印来,这一下力道可是不小,众人没料嬴政当真说动手就动手,心下震撼,就连自诩不怕死的欧冶世家见到这情景,心中也不由发寒。那中年人是知道王翦身手的,如此力大无穷之人,如今嬴政竟然说打就打,而且王翦对嬴政忠心耿耿,他竟当众令人杖责,刚刚他说要活剐自己之话,岂非并不是开玩笑的?一想到此处,中年人纵然胆色过人,亦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脸色青白,下意识的站离嬴政更远了些,面露恭敬之色。
王翦受责乃是心甘情愿,可在欧冶家等不明就里的人眼中,只当嬴政言出必行,王令如山,令人不得违抗而已!禹缭抚着及胸长的胡须,眼神深邃,含着笑意了嬴政一眼,随即垂下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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