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当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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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单膝跪在地上,我有些头皮发扎,想不到他竟这样般毫无掩饰的肺腑之言,却也令我又是敬佩又是感慨,俗语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古人更将这一跪看得无比重要,甚至强于性命,除了天、地、君、亲、师外,余者皆当不得此礼,徐庶如此所为,可见将“义”字看得何其之重。
我虽这几年一直坚持锻炼身体,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力量都长了不少,但毕竟基础不好,自然比不过徐庶,眼见搀不起他,便要跪于他对面,却不想徐庶拱了拱手,而后爽直的站起身来,与我把臂,神色肃穆的道:“如今庶已略知子翼之思,想来可是欲得曹操之重,而抗司马懿否?”
不愧是徐庶,竟然只闻其因便知究竟,见他谈及于此,我知先前之事已然揭过,便点了点头,沉声道:“正是,司马懿虽不过是个七品小吏,但却后依大族,且受曹厚待,而干于此地势单力孤,无奈之下,只得行此之法,如今还望元直相助才是。”
徐庶点点头,道:“司马懿虽有才智,却又怎是子翼对手,只是此事因我而起,庶自当效力,若是无妨,子翼可否将到许昌后所遇之事一一道来?”
我心道:“你怎知司马懿的厉害?又怎知我是‘外强中干’?”但好在他同意相助,于是便将来许昌所发生的仔细讲述了一遍,只是涉及“绅谊道”之事,自不便说出。徐庶则捻须而闻。初时尚还面色从容,但渐而停手,眉头微簇起来。
待到说完。我疑惑道:“司马懿绝非宅厚之人,然数月来却无异常之举,干实觉不安也。”
徐庶脸色越发阴郁起来,沉吟半晌,才抬起头来,望着我苦笑道:“子翼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理?”
“树大招风?”我听了不禁一怔,立即便联想到开始时徐庶之言,而且心中总感到似乎曾在哪里听过一般,但我一直以来都抱着夹起尾巴做人的信念,不敢有丝毫嚣张之态,却不知这“树”如何大的?“风”又自何处而来?因此难免微露不以为然之色。
“莫非子翼尚未有所觉乎?”徐庶眼睛到是贼尖贼尖,我仅仅流露出那一丝心中地情绪,却也被他把握得七七八八。
我虽觉眼前这家伙有些危言耸听。但想到他毕竟乃是天下有名地智者,因此面色一正,诚恳的道:“还请元直指点一、二。”
徐庶摆了摆手,极其淡然的笑了一下。但眉间微簇地那一小团,却未见消退。
“庶深知子翼才智。这指点二字实不敢当,至于其中缘故,恐怕只因身在局中而不知罢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我还是知道的,因此便点了点头,只等听他分说。
徐庶略为思索了一下,缓缓道:“子翼虽自赤壁后名动天下,然终究先时不显锋芒,即便巧破田银、苏伯于河间,但在他人眼中,恐未必重于心也,此乃其一;其二,子翼归至曹营,不出三日便自幕僚一跃而由天子受军师祭酒、建威将军、天机侯之职,虽品级不高,却乃要职,知君之才者或不觉有异,然众多不知者又当以做何想?”徐庶说着略为停顿,而我随着他所言,也感到自己先前也许真是想的简单了。
“其三,鲜卑之事虽关乎大汉比年,然当世明者甚廖,子翼以五品之身而领鸿胪众子,即便非是要害之所,却终为不妥;其四、曹操平日所倚重之士,如荀?、荀攸、贾诩、程等,皆为随之十数载者,久历风雨、进退与共,而子翼不过月余,便倍得曹操之重,每日进出于中枢之地,凡大事者必邀与参祥,如此怎不得人所妒?即便同为心腹,想来亦难淡泊而对也;其五,庶虽在偏远,也知曹、曹植二子对子翼甚为拉拢,频频示好待为上宾,这等殊遇又有何人曾受?如今西凉若无大变,平定之日只在眼前,恐怕子翼又将为注目之所在,这岂非木秀于林乎?”
徐庶说完,微微叹息一声,而我则不觉浑身打了个冷战,此时才知自己真是当局者迷了,初时只为能借曹操的重视,避免司马懿鼓动是非,却未想到这一连串事做下来已是过了头,简直是自己把自己放火上烤。
众矢之的绝不是我想要的,若是为取得曹操地重视而将自己高高置于阳光之下暴晒,那简直是得不偿失,人不是圣贤,不可能不犯错,就算我真是什么“天机”,也会有疏忽之时,更何况我这个冒牌,万一出了什么大错,到那时倘若被人群起而攻,就算曹操有心庇护,恐怕不死也要掉层皮,再者由于不愿卷入曹营中的派系纷争,我虽与那些大臣同僚表面上还算和睦,甚至有些还能称兄道弟,但真正能维系这种关系的除了利益还是利益,如今我是曹操身边红人,他们自然出于各种原因对我客气热情,可一但出事,我一无司马家这种大族为靠,二无派系同盟为依,到时这些人不落井下便算得上君子所为了,更不要说会有谁出手相助,但是,事以至此,我又当如何挽救?
沉默,一时间房中一片寂静,昏黄的烛火闪烁跳跃着,似乎在宣示着它的存在,又似乎在竭力的抗拒着四周不断侵袭的黑暗……。
良久,我才悠悠叹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得元直之言,干方觉确为不虚,世间之事,最以人心乃为叵测,喜怒哀乐、妒恶忧思实难料也,干因事之危忘却人心之险,实为不该,如今一时之疏立于众矢之的,实非所愿也,以元直之意,干是否当晦而养光乎?”
“子翼如今即便有心退避,恐亦难矣,若庶所料不差,司马懿恐早有布局,子翼若退,反正中其怀,实不可避也!”
徐庶紧皱双眉地说出这番话,却令我心中极为惊骇,实不知怎竟会莫名其妙落入那死马的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