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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从袖笼里抽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递给徐阶。
徐阶并不伸手去接那银票,而是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宋嘉年间刻印的《贞观政要》,翻到中间《贪鄙篇》一段,递给赵祯吉、张四维几人,说道:“你们把这一段念一念。”
赵祯吉接过书,磕磕巴巴念了下来……
“好了”徐阶打断赵祯吉,奚落说道:“你也是乡试会试这么一路考过来的进士出身,岂不知道督察院那等科道言官的厉害?”说着也不等赵祯吉回答,又接着说道,“唐太宗一代英主,勤劳思政,魏征、房玄龄、萧何等一班干臣,廉洁奉公。如此君臣际会,才开创出盛唐气象。当今圣上虽不像唐太宗马上得天下,但也是简在帝心,乾坤独断的天子,一切事情嘴上不说,心中有数。”
徐阶说这番话时,再也不是雷霆大怒,而是侃侃论理,句句动情。听得出,讲到后来他都喉头有些发哽了,在坐的夏慕与张居正等人无不大受感动。赵祯吉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说道:“听了恩师这席话,学生已无地自容,明天我就给皇上上折子,自劾请求处分。”
“傻子,愣子,虎子。”徐阶怒不可遏盯着赵祯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只要你有这份认错的心,老夫就原谅你这一回,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你还要上折子,难道你要让天底下人都知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赵祯吉见老师一改刻毒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宽容,始料不及,继而感激涕零。他知道徐阶与夏慕等人还有事谈,连忙知趣告辞。
“回来”徐阶喊住赵祯吉跟张四维,指着张四维放在茶几上的那张银票说,“这个你们先拿回去,怎么处理,等有了章程后再说,三司会审的时候未必也会让李默掌了大局,胡宗宪是死是活还是两定的章程。”
夏慕听得徐阶此话,知道他心中其实还不想胡宗宪死于严嵩之手,而按照他所知的章程,怕是胡宗宪这次也死不了,事在人为,关键就在徐渭怎么活动。
那王世贞有些能耐,其父乃是一州兵备,深得皇帝赏识,要说几人中有人出头给胡宗宪保下来,也就只有王世贞了。
而李春芳却老好人一个,未必出头,郭朴正直了些,拿没拿徐渭银子还给两说。
赵祯吉走后,张居正显得心事重重:“老师嘴上如刀,却原来还是菩萨心肠。赵祯吉跟子维这次是无意做了糊涂事,险些牵连了老师。”
徐阶听得,自嘲一笑:“叔大不知其中猫腻,老夫不这样,又能何为?据老夫分析,胡宗宪这几年给京城各衙门送礼的不在少数,东南数万名士兵的空额粮饷,够他送多少银子?你想想,他会送给谁?各衙门堂官,再就是要紧部门的郎中主事,这些人又有几个不是经我之手提拔起来的呢?我徐阶经营多年,总算有了现在这一呼百应的局面,眼下正值与严嵩李默较劲的节骨眼上,总不成让人一网打尽吧。”
徐阶担心的这一层,又忧心重重说道:“胡宗宪贪墨数额如此之大,账簿上不可能了无痕迹,如今谭纶接任,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出这宗大案来?”
“应该不会!”夏慕摆了摆手,分析起来,“谭纶虽然不如胡宗宪盛名,但却是比胡宗宪还要在东南待得久些,现在东南局势一触即发,汪直、徐海虽然已死但那些东夷倭奴更是嚣张跋扈起来,以前有汪直约束还好,这下没了约束,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谭纶自知现在朝廷是青黄不接的交替时代,二王之中裕王老实巴交,又高拱这个门神挡着,还消停,但景王却是卯足了劲,最近不太平,一旦朝廷陷入太子之争,东南又陷入胡宗宪贪墨一案,大明王朝可就岌岌可危了,况且俺答不是吃素的,女真那帮家伙近来也厉兵秣马。”
张居正点了点头,认同起来,说道:“光中说得不错,但以学生之见,这里头有两种可能,一是谭纶也是贪墨本性,同胡宗宪一样狮子大口,当一个贪官,二就是他有所警惕,铁心跟着李默,揭露胡宗宪,如果是这样,局势就岌岌可危了。”
“早知胡宗宪牵扯到如此,悔不该让谭纶去接职。”
张居正心直口快说得徐阶心里头虽也有些后悔,严嵩当初不希望让谭纶继任胡宗宪职位,但他却是主张了谭纶继任。
此刻见张居正说得如此,整个人也愣了愣,却道:“前几日老夫也收到了谭纶的信,信上感谢老夫拔擢之恩,字里行间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看得出来他还在观察风向。这个时候不如老夫再拉他一把,胡宗宪是以佥都御史一衔领受东南总督,这谭纶我看就提他一级,以右副都御史领衔东南总督,叔大明天就写一份公折送给老夫,老夫呈皇上说明此意。”
张居正一听徐阶对谭纶的策略有些改变,立即问道:“李默丙辰外察派出监察御史是我们的人,现在已到了东南,谭纶在任上的事还查不查?”
“查!不但要查,而且还一定要查出些什么来。”徐阶斩钉截铁回答,“如果他万一跟着李默揭发胡宗宪,我们手中也必须攥住他的把柄。他若是罢手,老夫也就罢手,不若然,弄个鱼死网破,大家谁也别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