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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偏西的初秋阳光,透过窗外竹树丛的间隙,把夏慕书房前斑斑驳驳的影子,铺洒在梅花暖帘上。
亭中,轻风摇动翠竹,一帘碎影,便像溪水般来回流淌。
房内,地板上厚厚的红氍毹,衬托着褐色的雕花窗棂和紫檀木桌椅,华美的泥金描花草围屏,燃着大铜火盆里通红的炭火,粉壁上那帧独一无二的北宋院画人物,颇有分量地显赫出夏慕的趣味和家世。
画下,摆着一张式样素雅的古琴,两架收拾得纤尘不染的线装书,一只装饰着走兽图形的景泰蓝博山炉,正袅袅地吐出沉檀的烟缕,淡薄的、若有若无的幽香在房间里浮荡。
这间书房是徐熙怡亲自布置的,两侧虽是用绫罗锦绣和金玉器皿布置起来,显得奢华而富丽,但依然保持着高雅的气息,不失文人风骨。
此时夏慕一身便装站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根雀翎,弄着几片茶叶。
罗克敌站在一旁,念着昨日抄家所得,当念出抄了三十三家,共四百万两白银时,夏慕手中的雀翎险些一抖,却是心中生怒,骂道:“一帮穷吃藏喝的东西,除了中饱私囊之外,没有半点功于朝廷,借着祖上萌阴,后辈子孙不知进取,坐吃山空,哼,抄了倒好。”
“只是,这部分钱,大多人都看得眼红,杨博趁机讹诈了十万两白银,昨天从库中取走了,其他部的管事都纷纷上门打听。”罗克敌打趣的说起来这块香饽饽来。
夏慕听闻,手中动作不停,冷冷一笑:“他们是一毛都得不到。”
“哦”罗克敌闻言一惊,“哥,莫不是忘了,这部分银子,有一部分要上交各部的?”
“我昨天托老师递了折子进去,圣上只醉心于白鹿,便看也不看就应了我的折子,这批银子都将用作新军的建设,他们要想分一杯羹,是门都没有。”
“建设?”罗克敌一听起了好奇,急忙追问,“哥打算怎么建设新军?”
夏慕摇头一笑,显得神秘兮兮说道:“不可说。”
但其实他心中却早就想好,这十二团营他要大招特招,用后世的军队知识,建造一支强军出来,还要打造辽东水师,丰臣秀吉时刻窥视大明,不能不未雨绸缪。
就在这当口,老管家突然来报:“爷,杨继盛大人的请柬,今晚苏州会馆,大人请爷去,说是爷不去,他不走。”
“哦?”夏慕放下手中雀翎,拿过折子,一瞧眉头皱起,只见上面写着今夜苏州会馆邀君共商国计!
“去备轿子,”夏慕知道杨继盛找自己,必定是因为上书弹劾一事,这个倔驴,若是不得,还给费一番心思才行,想着另告诉管事,“告诉两位奶奶,说我今晚不在府中吃,让他们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苏州会馆就坐落在昨日抄家的棋盘街上。却是北京城第一会馆。
夏慕来到时,只见这苏州会馆门面并不宏阔,却显得格外富贵。
大门之上的骑楼,装扮得朱梁画栋,锦幔宫灯,一看便知是纸醉金迷之地。
门里便是花木扶疏的庭院,接着是一进五重的楼阁,都是安顿客人的房间,还有那些伶官抚琴奏乐。
不过说起会馆来,到是跟王世贞他们那帮子文坛泰斗很有关系,嘉靖年间,士子们经常结社,讨论国家大事,以文会友,久而久之,那些富商们便乘着这性子在北京建立了会馆。
后来这会馆因为附庸风雅,不单单是士子,就连王公贵族,各个地方的士绅商贾,都趋之若鹜,以此供同乡朋友宴集,好显得有身份地位。
而今十多年来,这棋盘街上的会馆多如牛毛,什么应天会馆、顺天会馆、陕西会馆、福建会馆、扬州会馆等等足足有百十来座。
但这苏州乃江南膏腴富饶之地,文华藻渥之乡,因此建在北京的会馆,比起别的州府,自然也就要胜出一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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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前些时候,杨继盛在徐府一别,回家一夜未睡。思前想后,一帮同科同门之中,唯有夏慕眼光独到,故今夜请来时,是想邀他一起署名奏疏,上书皇帝弹劾严嵩。而其中还有另一部分原因,是杨继盛不得不选择夏慕,一是夏慕圣恩正隆,二是夏慕跟严嵩有解不开的家仇,故此有今日请君暂上凌烟阁之事。
此时,夏慕才一到苏州会馆,便听厅中,唱着柳永的《凤栖梧》: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曲自有一番愁滋味。夏慕一乐上了单独的隔间,只见杨继盛正在细细品味着《凤栖梧》,见得夏慕淡然一笑,自顾自说起来:“柳永写词,三二字点染心志,或黍离麦秀,或羡南山五柳,或唱白草黄花。但不足之处,却是风骨有些小儿女姿态了,不足以跟苏东坡、辛弃疾之流一比。”
夏慕闻言轻笑:“柳永之小词,以含蓄为佳,亦有作决绝语而妙者。如韦庄,此人有一首:‘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休’柳耆卿(柳永字耆卿)这句‘衣带渐宽终不悔’跟韦庄有异曲同工之妙。”
杨继盛却不认同,站起想了想,说道:“这些宋代词人,我佩服只有三人,一是崖山海战抗虏殉国的文天祥;一是一生戍边报国的辛弃疾;一是在江湖则忧其民,处庙堂则忧其君的范仲淹,其中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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