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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听越是糊涂,不得不打断:“你是想……”
段时道出了最终的目的:“将我关于练颜的记忆全部给她看,或许她能懂得一点点我的无奈,不那么决绝。”
“我……”我突然没有了主张,无措地拉着景琛的袖子。
景琛的手覆上我的手背,轻轻缓缓地安抚着我心里的不安忐忑,眼睛却是看着段时:“我答应你。”
段时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景琛换了一个比较文绉绉的说法,让我们做善事的功利性锐减:“我们需要你记忆里的殇。”
段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后爽朗地笑出声:“那还得你们能分得清,我虽然尽量避免自己去回首来时的路,可我却清晰地知道,这一路的繁华与荒芜都是颜儿的一颦一笑搭建起来的,苦是她,乐是她,殇也是她。”
大笑过后,段时的表情又恢复到木楞的状态,眉头上像是凝结着千年不化的冰霜。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着,扭成团的疼,终是忍不住:“练颜她过得很好,你比我清楚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姑娘,我相信她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很好。”
“我好不了了,把颜儿送到巫屠手上的那一刻起,我就好不了了。”段时碎碎念着,脸上是感激的笑意,“姑娘莫要安慰我,只需告诉我要做些什么就好?”
既然段时主意已定,我也不好多说。
练颜曾悄悄告诉我,她费尽千辛万苦学了一段曲子想弹给段时听,只是他那时不愿好好听她讲话,不愿她将精力花费到其他地方。
他不知道,她从不觉得花在他身上的时间是浪费。
那段曲子练颜弹来给我听过,技巧什么的都不纯熟,我却从中听出了千帆过尽,万木逢春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究竟是重生还是寂寥。或许是一个人的重生,一个人的寂寥。
练颜给我的回信里也有叮嘱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将那段曲子弹给段时听。
正因为这样,从客栈到剑门这样远的距离,我也没忘了让景琛带着我的琴。
我从景琛的背上取下我的琴,然后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放好:“练颜很想亲自为你弹一曲,她说你不给他机会,她明明敬你爱你,可最后却被逼得不得不怕你恨你。”
听到练颜两个字,段时的眼睛里才有了一丝丝生机。等我说完之后,他的眼神却是更加晦暗,像是荒废了许多年的枯井,就算是投入石子,那微妙的声音也最终在井底升起随即消散。
这首《凤求凰》,我弹了无数遍,我清楚自己自然是弹不出练颜那种青涩又小心翼翼的吐露心迹的感觉。
我右手名指打势摘势,左手中指按弦势。
此时的我不再是我,而是练颜,她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凤,四海求凰。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她找了很久很久,终于发现沧海的那头便是她祈望很久的信仰,可横亘在它面前的茫茫沧海让她很绝望。
骄傲倔强如她,一刻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她顶着海上的风浪,一次又一次的横渡,一次次折了翅膀。
我那样熟悉琴谱,我以为我能够顺顺利利地弹完,无意间抬头看到段时神情专注地看着我,那样悠远的眼神像是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无疑就是练颜。
我蓦地顿住手指,琴声便戛然而止。
“段时,你哭了。”我走到段时的面前,递给他一张手绢。
“除了那把青练剑,我从没有送过颜儿什么东西,请你帮我把这幅画交给她。”段时没有接过我的善意,背过身去,从墙上取来一轴画卷交给我,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没有了闪烁的泪光,只留下微红的眼眶:“再过一个时辰,遗尘的药力就要起作用了,我们开始吧。”
想来这段时间他一定是夜不能寐的,景琛的催眠曲才刚刚开始,他便重重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