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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的爹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她也知道他这次从牢里出来肯定是有人帮他,而且他这次如果拿不到东西也绝不会罢休。深深地叹了口气,颜文臻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过去,不过我得先去拿一样东西,你先去前面告诉他,叫他别闹,我随后就来。”
许呈鹤点头道:“那姑娘快点哈。”
“知道了。”颜文臻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丢去一旁,又把头上的包头也扯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厨房,一脸决然的转身离开。
邵骏璁正在凉亭里全副心思的对付烤羊排,正吃的高兴呢,忽然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遂不怎么开心的抬头看过去,便见一个身着青色布衫的姑娘匆匆的进来,没有名贵珠宝和锦衣华服的妆点,这姑娘却也自有一种美好,仿若山间百合般清丽幽香,让人看一眼就舍不得别开视线。
自幼习武的邵骏璁眼耳鼻的感应都异于常人,更何况这院子本不大,坐在凉亭里的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姑娘脸上的泪痕。又见她急匆匆行至门口用力的推门,却发现门是锁上的,又愤愤的推了一把,转身靠在门扇上,仰面看着天。
美食带来的好心情被打扰,邵骏璁把手里的羊排丢回去,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起身走了过去。
邵骏璁来了这么多次,颜文臻其实一次也没见过他。就算之前她两次去骠骑将军府见到的也只有邵骏璁的奶娘宁嬷嬷。不过他一过来,颜文臻还是认出了他,不是因为早就知道有邵小将军爷在自己的院子里吃饭,而是她一下子想起了当年日在珠宝店铺门口那个摔碎了自己的合欢琉璃佩的人。
他的气场太强大,让颜文臻一时神情恍惚。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邵骏璁看着颜文臻眼睛里愤愤然的泪光,微微皱眉。
被他一问颜文臻才恍然回神,想到自己现在的麻烦不是那块已经碎成两半的合欢琉璃佩而是前面堵着门口闹的老爹,于是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哑声问:“你能帮我把门弄开吗?”
邵骏璁伸手把颜文臻从门扇上拉开,看了一眼那把铜锁,微微冷笑着捏住,一拉,一撮,锁就坏了。他把怀了的铜锁拿在手里转着,另一只手“咣啷”一声推开房门,看着颜文臻指了指屋内。
颜文臻只看了他一眼便抬脚冲进屋里去,直接进了卧室,没多会儿的工夫便拿了一个兰花布包从里面跑出来,出了房门后又顿住脚步,回去说案上拿了火折子又转身跑走。
邵骏璁看着那个仓皇而去的背影也没心思吃饭了,转身去凉亭里拿上自己随身的佩剑便跟了过去。
家和斋前院,无赖一样的颜东昂既不进门,也不跟着许呈鹤去旁边的小院,就那么大喇喇的坐在正厅前面院子里的地上,一叠声的喊着颜文臻的名字,大骂不孝女。引得来吃饭的客人们都纷纷出来围观。
颜文臻一路疾走到前院,看见坐在地上耍赖的颜东昂的时候,心里的怒气一下子都迸发出来。
颜东昂看见颜文臻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扯着脖子叫嚷道:“小臻,你终于肯出来了?你在这里赚钱,把你爹我丢进牢里去不管?你可真是孝顺啊?”
颜文臻冷笑道:“若说孝顺,可能是你教我教的太好了。还有,爷爷的丧礼上没有儿子,我有哪里来的父亲?!”
随后而来的邵骏璁刚好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抬手分开挡在眼前的人站到了前面。
“我今儿不是来跟你说那些的!我是你爹这是事实!你认也好不认也好,这都是事实!”颜东昂无赖兮兮的说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颜文臻皱眉问。
“你得养着我!你不能不管我!”颜东昂嚷道。
“好,我养你。”颜文臻点头,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月洞门,“你先去洗漱,然后住下来,以后在这里吃喝住,我都管了,行不行?”
“不行!”颜东昂梗着脖子叫道。
“那你要怎样才行?”颜文臻冷笑着问。
颜东昂环视了一下围观的众人,结结巴巴的嚷道:“我要我们家传的菜谱!那是……属于我的!家……家传的东西传男不传女!你个姑娘家,就不能抱着我们颜家的菜谱不放!”
“传男不传
“传男不传女?颜家何时有了这个规矩?我竟然不知道!”
“我刚立的规矩?不行啊?我是你爹!是颜家正经的男人!”
“好!你是颜家的男人,你说的话就是规矩。”颜文臻冷笑着从怀里取出那个布包,然后缓缓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三本已经有些破旧的书籍,在颜东昂的面前抖了抖,问:“你看看,是这个吗?”
颜东昂虽然没见过菜谱长得什么样,但看见颜文臻手里的书还是眼前亮了——书籍封面上的字他是认得的,那是他爹的笔迹,而且‘颜氏秘制菜谱’这六个字那么晃眼,他又如何不认得?!
“是,就是这个,你给我!”颜东昂说着,便扑上前去抢。
颜文臻往一旁躲开,冷笑道:“给你?为什么要给你?让你拿去孝敬那个逼死我爷爷的人吗?”
这话音一落,周围立刻一片哗然——颜老爷子是被逼死的?被谁逼死的?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有没有天理了?!
“给我!你给我!”颜东昂根本就是疯了,这些日子他在牢里遭受的非人的待遇,陶富贵把他弄出来后放了狠话,如果不能把菜谱拿到手,还把他送进牢里去。他再也不想回牢里去了,所以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菜谱,看见颜文臻手里的那三个本子,他的眼睛都红了,只不顾一切的上前去抢,“你给我!这是我的!给我……”
“呃!”颜东昂只顾着往前冲了,一个不留神被一条长腿拌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人还没爬起来呢就骂上了:“谁他妈的下黑手害老子?!给老子滚出来!”
“你跟谁称‘老子’?”邵骏璁上前一步,抬脚踩住了颜东昂的胸口,想看一个朽木死人一样淡淡冷笑。
颜东昂是无赖不假,装疯卖傻耍流氓不假,可还没真的傻到不知天高地厚。眼前这个少年器宇轩昂,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杀气,一看就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等闲得罪不得。
颜文臻却趁着这个功夫,把手里的火折子点燃,另一只手拎着那三本菜谱,缓缓地凑到了火上。
“啊——怎么烧了?!”人群里有人惊呼一声。
颜东昂猛然转头看见颜文臻果然把那三本菜谱点着了,于是疯了一样的挣扎起来:“住手!住手!你个不孝女!你给我住手!你……呃!”
邵骏璁脚上微微用力,颜东昂便叫不出来了。
“姑娘!”许氏也忍不住喊了一声。旁边许西忱等人更是连连叹息跺脚,却又没办法上前阻拦,只能眼看着老爷子一辈子精心研制的八十六道叶氏秘制菜谱被付诸一炬。
颜文臻却冷冷的看着被邵骏璁踩在脚底下的颜东昂,嘲讽的叹道:“你要菜谱是吧?你去找爷爷要去吧。如果爷爷肯给你,我自然没话说。现在,我把菜谱还给爷爷了。”说罢,她的手轻轻一抖,把已经燃烧起来的菜谱丢在了地上。
眼看着那三本无价之宝化为灰烬,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声声叹息,许西忱师兄弟三人都呜呜的哭着跪了下去,身后的徒子徒孙们一个个也随之跪倒在地,跟着他们的师傅哭师祖。
颜东昂更是如被滚水烫的死猪一样嗷嗷的嚎叫起来。邵骏璁嫌这厮叫的太难听,眉头一皱刚想要狠狠地跟他一脚,却被颜文臻阻止:“少将军,请留情。”
邵骏璁的脚一顿,便没踩下去,而是在颜东昂的某个穴位上一点,成功地让他闭了嘴。
颜文臻又朝着围观的众人深深一福,歉然道:“对不住各位,打扰了大家用餐的心情和时间,今天这顿饭我请了,另外诸位临走时再奉送我颜家秘制的酱菜一份,现在请大家给我颜文臻一点薄面,就此散了吧。”
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而且那颜姑娘身边还站着一个瘟神,便各自朝着那‘瘟神’拱了拱手,压下心里的好奇八卦,各自回去等着享受美味去了。
颜文臻又褔身朝着邵骏璁行礼:“多谢少将军出手相助。”
“你这是何苦。”邵骏璁看了一眼地上那三撮即将被风吹散的灰烬,蹙眉摇了摇头。
颜文臻嘲讽一笑:“一切祸事都因它而起,烧了倒也干净。”
“可是……”邵骏璁心想没了菜谱你这菜馆还能干下去吗?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反正吃不到美味的饭菜也不会饿死。
颜文臻苦笑着问:“少将军,等会儿我多送个菜给你?”
“行,赶紧的吧。”邵骏璁摆了摆手,转身往后面继续啃自己的羊排去了。
颜文臻上前把许西忱拉起来,又叫其他师叔也一起都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今天这事儿就这样了,大家都去厨房忙活吧。”
许西忱等人抹了脸上的泪,各自答应着去厨房。
许呈鹤带着人把颜东昂抬到门房里安顿好,又匆匆回来请示颜文臻:“姑娘,那……老爷子就那么着?”
颜文臻回头看了一眼门房的窗户,冷笑道:“等他缓过这口气就随他去吧,反正菜谱已经没有了,这里也没什么他能惦念的东西了。他愿意留下就留下,愿意走就走。”
许呈鹤点了点头,看着颜文臻的脸色,轻声应道:“唉,我知道了。姑娘放心。”
颜文臻回到厨房就开始忙活,许西忱等人心里不安,一个个都偷偷的瞄她,却发现颜文臻沉静自若,好
静自若,好像前面发生的那些事情都不存在,好像颜东昂根本没来过的样子。
姑娘真是越来越深藏不露了!许西忱默默地叹道,老爷子辛苦钻研了一辈子留下的东西,她眼睛眨都不眨就烧了,烧完了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该怎样就怎样,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
其实颜文臻的心在烧毁婚书的那天起就已经碎的不能再碎了,人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能做的只有两件事情,第一是死,第二是反击。
颜文臻当然不会死,她死了,清明时分连给爷爷烧纸的人都没有了。况且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去,她也没脸去地下见爷爷。所以她不但要好好的活着,还要想办法完成爷爷的心愿。
至于食谱,烧了就烧了。反正八十多道菜她早就熟记于心,而且按照爷爷生前曾经说过的话,颜家秘制菜谱还不完善,需要进一步改进,那么,这件事就由她来做就好了。
所以对于颜文臻来说当前唯一重要的就是好好地活下去,只有好好地活着,她才能去做这些事情。至于其他那些事情怎么样,颜文臻已经无暇去管也不想去管了。所以今日父亲来闹这一场也好,随着三本菜谱化为灰烬,她就真的跟他再无关系了!
颜东昂在家和斋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邵隽文的耳朵里。当邵隽文听手下的人说颜文臻把三本叶氏菜谱当众烧成灰烬时,气得一脚踹翻了脚边的檀木雕花鼓凳,怒声骂道:“废物!那老混蛋就他娘的是个废物!”
“是,颜东昂那老货就是个废物……”陶富贵点头哈腰的应道。
“你也他娘的也是废物!”邵隽文气急败坏,抬脚又踹陶富贵。
“是,奴才也是废物。”陶富贵赶紧的应承着。
邵隽文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咬牙站在陶富贵跟前:“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奴才……奴才……”陶富贵抓耳挠腮的支吾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说!”邵隽文转身坐了下来。
陶富贵凑过去,在邵隽文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子。邵隽文皱眉问:“行吗?”
“奴才以为,爷您若想一次把这事儿办成了,还非得这样不可。”陶富贵笃定的看着邵隽文。
“人命关天呢!”邵隽文的眉头皱的更深,“不是闹着玩儿的。”
陶富贵拍着胸脯说道:“爷您放心,奴才保证做的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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