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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些事情并不是自己亲手做的,也并不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发生。然而这又有什么分别呢?她是最近的那一个旁观者,更多的时候,她是同谋。尽管她也好,怀慕也好,都有着自己的不得已,然而不论如何,为了自己的生存,她,或者说他们,到底是用更多人的生命给自己做了铺路的石子。那些血就在她的眼前不断流过,而她选择了忘记,只从中抓住那么一两个可怜人,亲手给予救赎,就当做是洗清了自己的罪孽。
青罗忽然笑起来,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的虚伪,明明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却还要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仁善模样来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而自己心里的矛盾和煎熬,也正是因为如此了,本性里的自私,因为这自私产生的罪孽而引发的恐惧,还有心里未曾泯灭的那一点人情温暖,心里有这样多的情绪互相纠葛,原本也是不好过的。她到底不是王府宫廷生死相搏中成长起来的人,无法将这些都视作理所当然。所以只有拯救了别人,她才能够救赎自己其实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心灵。如今,秦氏又死了,这一次,自己能够从这死亡里救赎出来的人,又是谁呢?
叶氏瞧着青罗的笑容,却像是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似的,“我家小姐的死,王妃不必太挂在心上。各人有各人的因果,都是自己修来的罢了。我心里想对王妃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这些话,王妃知不知道,原本也没什么要紧。只是我若是不说,王妃和王爷对我总是不能放心,我的余生,也就过不安稳了。如今内情王妃都知道了,也该知道,我心里的结都已经解开,我和着王府的因缘,也就了了。”
叶氏顿了顿,抚了抚身上的衣裳,“我对王妃最后还有一个恳求,就让我今日随着二郡主,一起嫁出这个牢笼去罢。穿着我自己给自己缝制的嫁衣,心满意足地离去,也算是完成了我的心愿。这个王府,几乎囚禁了我的半生,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余生之中,我不会再出现在王妃眼前,也请王妃和王爷不要问我去了何处,莫要来打扰我的清净。”叶氏忽然笑了笑,“就算王爷和王妃对我还是放心不下,派了人来监视于我,也都不要叫我知道,让我做着乡野间寻常女人的好梦,了此残生罢。”
这一日,怀蓉坐在文崎的马背上,到达方府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永靖王府的角门里出去的那一行人是谁。门前冷落,所有人都去了正门前头,一路追随着马背上的怀蓉,去瞧这一场没有当年怀芷的盛大,却更为神秘的婚礼。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在那一行队伍之后,还有一乘小轿跟着除了王府,永远地在蓉城人的视野里消失了。春日的风雨掀起了轿帘,曾经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里头火红的嫁衣。那样的颜色,和怀蓉身上穿着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明艳照人。只是这一抹影子,在这一日里没有任何人看见。而轿子里的那个人,在这一日的告别之后,再也不曾回来。
这一年蓉城的春天,过得十分迅疾。自怀蓉婚礼那一日风雨就不曾停歇,匀妆居的桃花纷纷落下,顺着春水流入锦绣湖中,再也不见了踪迹。几乎还来不及察觉,开着繁盛紫薇花的夏日,落叶满阶的秋日,还有纷纷落雪的冬夜,也匆匆就过去了。等青罗收到敦煌的书信的时候,已是第二年的春。青罗此时早已迁回了青欢堂中,匀妆居里的桃花比府里的那几株开得好,润玉特意折了一枝来,插在瓶子里赏玩。只是那样娇艳柔嫩的颜色离了枝头,离了春水滋润,总觉得少了几分颜色一般。
这一日,青罗斜倚栏杆,展开了这一封敦煌的书信。这一封信,却并非是怀蓉写来的,而是镇守敦煌的文崎,写给怀慕的密信。文崎信里只字未提自己与怀蓉这一年的新婚光景,只是平淡地叙述了敦煌的人事变动,内外局势,还有一个重要的讯息——昌平王妃有了身孕,并且已经暗中知晓这是一位世子。信中说道,这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消息,就连昌平王高羽,也像是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有了这一个孩子。而文崎之所以知晓,却是因为,昌平王妃玲珑,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并且祈求他转告怀慕和青罗,日后不论如何,务必要保这个孩子周全。
青罗收到这样的一个喜讯,心里反倒觉得沉甸甸的不安。昌平王妃有了孩子,这本来是一件喜事,当日自己赠她桃花配,也是希望她与高羽能够美满和谐。然而这消息是这样的古怪,玲珑将这消息告诉了文崎、怀慕和自己,而身为父亲的高羽却恍若不知。这个孩子明明是高氏的唯一骨血,再不会有人暗害于他,玲珑却向遥远的蓉城祈求庇护。青罗隐隐察觉到不安,玲珑的话里,似乎有着极大的隐忧。这不是一个初为人母的女子应该有的喜悦与不安,就好像是当初在西北的战场里感受到的那样,充满着恐惧与危机。青罗几乎能够看得见玲珑的眼睛望着自己,就像自己当初见到她的时候那样,坚强沉静,却又隐隐带着拍解不开的忧郁。
说起玲珑的身孕,青罗心里又觉得有些伤感。自己与怀慕成亲已是第四年,隽儿早已经会说会笑,正是娇憨可爱的时候,而自己却始终没有孩子。每当隽儿缠着自己问东问西的时候,抱着自己不肯理解爱的时候,青罗偶尔会忍不住想,是不是正因为自己收养了隽儿,才使得自己没有孩子?然而转念一想,这又是无稽之谈罢了,这个孩子,自己是真心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的。看着隽儿对自己的笑容,心里也觉得十分温暖安慰。但是那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的念头,并不曾消散,反而更加强烈了。
怀慕早些时候还时常和自己笑谈起孩子的话,然而这半年来,青罗却发觉他渐渐地说的少了。怀慕与隽儿之间倒是亲切了许多,或者因为孩子开始用稚弱的声音叫他父王,纵然是再戒备的心,也都软了。隽儿仍旧住在外间的垂玉小筑,怀慕这些日子每每来青欢堂中,总要把他抱了来,或者亲自去垂玉小筑中看望。隽儿也不再像早些时候一样一味腻着自己惧怕怀慕,每每抱着他的脖子,笑的十分欢快的样子。青罗在一旁瞧着,怀慕眉梢眼角的神情也是十分温暖,充满着父亲对儿子的疼爱,然而青罗也一样看得出,那温柔笑容里头,有着隐隐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