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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能理解,我真的能理解。”赵戴文不愿在沒意义上的话头上浪费所剩无几的体力,摇摇头,强笑着回应,“我不想再说这些了,时间不多了,趁着我还清醒,咱们说些别的。”
“说些别的,说些别的。”阎锡山如蒙大赦,赶紧用力点头,只要不涉及到对日妥协的事情,其他问題,此刻他都愿意迁就赵戴文,毕竟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他的朋友,真的让对方抱憾而去,他阎某人恐怕在今后的日子里永远无法心安。
赵戴文的手微微一紧,抓着阎锡山的手腕儿,低声求肯,“我家宗复,你是知道的,他性子激进,行事荒唐,这些年有我这个当爹的在,才沒人愿意难为他”
“我知道,我知道,年青人么,谁不是这样过來的,。”明白赵戴文是在托孤,阎锡山毫不犹豫地答应,尽管在军政卫给他的密报里,早已经多次点明,赵宗复与赤色份子往來密切。
赵戴文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感激之色,想说一些客气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再度将手指紧了紧,示意自己相信阎锡山的承诺,。
阎锡山立刻将另外一只手压上去,双手握住赵戴文冰冷的手掌,“我跟你保证,只要我阎百川活着的一天,就沒人敢动宗复。”
老朋友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他不想让老朋友将來在忌日的时候,连个上香的后人都沒有,至于赵宗复思想上倾向于延安的事情,倒也沒什么可怕,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赵宗复思想再离经叛道,也不过是个秀才,况且他的出身早就决定了,不可能完全接受延安方面那一套“等贵贱,均贫富”的理论,(注2)
“那,那我就沒什么不放心的了。”赵戴文艰难地笑了笑,眼角处缓缓淌出两行清泪,谁都无法轻易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以当年中山先生的伟大,晚年时还恋恋不舍权位,还要让所有国民党员发誓效忠于他自己,阎百川只是一介地方豪强,自己怎么能指望他把国家民族放置于私利之上,,以前不是阎百川让自己失望,而是自己太高看了阎百川,太高看了晋绥系这个小团体了。
以为老朋友落泪的原因是由于自己答应永远保护赵宗复,阎锡山心里登时又轻松了不少,握着对方的手,继续许诺:“你不是矢志办学么,等哪天不打仗了,就让宗复去做咱们山西省的教育厅长,以后他的桃李满天下,你一直坚持的教育兴国理念,也能得到推行。”
“那,那我真的是死而无憾了。”赵戴文被阎锡山给出的“回报”吓了一跳,愣了愣,笑得愈发凄凉,“百川,你公务繁忙,我就不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安排辆车,送我回去吧,别因为我的病,耽误了你处理公事。”
二人合作这么多年,恐怕这次,是赵戴文对阎锡山最客气的一次,客气到让阎锡山根本无法适应,双手握着赵戴文的手,却根本无法将其焐热,也从对方掌心里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他知道这份寒冷來自何处,却根本找不到化解的办法,在病榻旁又站了好一会儿,见赵戴文的双眼又已经合上,只好轻轻叹了口气,松开手,缓缓走向门口,“化之,安排救护车送次垄先生回去,再从安排张子仁医生给他复诊一次,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让次垄先生早日康复。”
“是。”机要秘书梁化之大声答应着,转身跑去安排医护人员和车辆。
阎锡山回头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窑洞,心中一瞬间也觉得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平素看不见,摸不到,却令他无时无刻不感到温暖,如今,融融的暖意却随风而去,任他如何努力,都再也无法将其抓在手中,只留下挥之不去的遗憾。
“老总,那骑一师的事情。”见阎锡山半晌都不说话,王靖国走上前,硬着头皮提醒,眼下的确不是该提这个茬的时候,但事关晋绥军的安危,他不得不迎难而上。
好在阎锡山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想了想,用极低的声音回应,“先搁置吧,你们两个谁也不要走漏风声,特别是你,赵印甫,我知道你心软,但对于这种脑后生者反骨的人,绝对心软不得,咱们等上一两个月,先把姓邹的调回來述职,然后,再找个沒有隐患的方式,解决掉赵瑞和其他人的问題,尽量不要弄出太大动静,以免影响到军心。”
“是。”王靖国和赵承绶两人赶紧答应,用身体语言表示自己完全服从司令长官的命令。
“还有。”阎锡山狠狠咬了咬牙,眼睛里涌现了一丝怨毒,“治安,你回去后,代表我发一份电报给重庆,催讨一下今年该划拨过來的军饷和各类补给,按八个集团军的编制要,咱们晋绥军处于抗战第一线,理应多拿一些。”
“这”王靖国愣了愣,有些跟不上老长官的思路,从军统近期的的反应上來推断,晋绥军跟日本人在暗中谈判的事情,重庆方面已经掌握一些相关情报,在这种情况下还加倍讨要粮饷补给,岂不是逼着重庆方面主动跟晋绥军摊牌么。
“让你去你就去。”阎锡山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补充,“别瞎琢磨,在跟某些人打交道方面,你还差得远呢。”
“是,卑职鲁钝,多谢老总指点。”王靖国迅速明白过來晋绥军的底气何在,佩服地向阎锡山鞠躬,姜到底是老得辣,重庆方面越是察觉到晋绥军跟日寇之间的有勾结,晋绥军越要把架子摆足,只有这样,重庆方面才会认为,有希望重新将晋绥军拉回头,加倍给予各种好处,而日本人那边,得知重庆在努力拉晋绥军回头,也会加大收买的力度,让大伙落到更多的实惠。
然而阎锡山此时想算计的,却远远超过他的接受能力,很快,就低声补充了另外一个具体任务,“把姓彭的小子勾结八路,离间咱们跟北路军关系的事情,也着重在电报里提一下,我就不信,有人肯为了这个狂妄的小子,得罪咱们整个第二战区。”
注1:续范亭,辛亥元老,同盟会会员,辛亥革命时任山西远征队队长,讨袁时任国民军第三军第二混成支队参谋长,1935年续范亭在南京拜谒中山陵时剖腹明志,誓于日寇不共戴天,1937年奉命组建山西新军,后因阎锡山准备武力解决新军领导权问題,断然投向延安。
注2:赵宗复,赵戴文的独子,燕京大学历史系毕业,地下党员,曾利用家庭背景,为八路军做出了卓越贡献,1949年后任太原工业院校长,**期间被政敌迫害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