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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沛忙不迭的起身,就着那盆清水洗了洗手。
夏侯沛在她手腕上亲了一下,皇后并没有觉得不对,只当是孩子示好的方式,等得夏侯沛净手,她便令人摆膳上来。神色自然,举止从容得仿佛皇帝不曾来过,也不曾在此处大发雷霆。
夏侯沛也将这事放下,大约是她心疼阿娘吧,因心疼,所以情不自禁。
用过晚饭,皇后便道:“你先回房温书,过一会儿,我有话与你说。”
皇帝那句话说的不重,夏侯沛还不知道皇帝要将她与皇后拆开了,见皇后说得郑重,当有正事,加上她心情仍旧沉重,便乖乖地回房去捧了书看。
只是书虽在手,能看进去的少得很,她的脑海中一直回放着回来事看到那一幕,只要皇帝是皇帝,只要皇帝是她父亲,她永远都违背不得他,他要伤害阿娘,君权与孝道的双重压制,她救护不得。
这一认知令夏侯沛极为难受,乃至感觉到痛苦,由来都是阿娘在保护她,可轮到她需援助,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她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等恶况,她头一次对所处之境感到迷茫。
铜灯昏暗的光线下,夏侯沛跪坐在书案前,眼神越加茫然起来。
而皇后,却因这一遭而愈发坚定起来。她从不曾动摇,纵然屡遇险境,也不过令她之心更坚硬如铁。
眼下摆在她眼前,是两大难题,其一,十二郎身上的秘密,其二储位所属。
后者,本已定下,但今日皇帝所为让皇后产生怀疑——夏侯冀能否一直在储位上直到皇帝大去?一太子,受帝重视信任,这本是好事,可过犹不及,皇帝太过溺爱太子便不是什么好事了。溺爱,也是会害人的。太子若有一日不得善终,必是皇帝平日言行所害。
皇后不得不考虑,若有那一日,她该如何?崔氏又归于何处。
想到皇帝,想到他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皇后便是一阵恶心。
“殿下。”李华走了上来,眼见皇后神色冷静得可怕,他心底发寒,不得不硬着头皮劝了一句,“只当为了十二郎。”
皇后笑了一下,自然是为了十二郎,若非天下大势不明,国破则家灭,大夏内部不宜动荡,若非重华还小,尚需他这父亲护持,她怎肯坐受辱。
形势比人强,她有千般手段,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就像对魏贵人,刻骨之仇,可因皇帝偏心,她就得忍着,直忍到不必再忍的那一日。
“含章殿准备如何?你亲带人去看看,照重华喜好来布置,勿留下一处不舒适。”
李华松了口气,忙答应了,又道:“十二郎还在等着殿下。”
皇后到夏侯沛书房,夏侯沛起身,绕过书案,到阶下行礼。
她的言行举止,是从小一点点熏陶起来,风华内敛,一举手一投足,都恰到好处,哪怕最常用的行礼时的姿势,每一回下弯的弧度,双手交叠在胸前多远处,都同刀刻下来一般,一模一样。
好的风仪让人在第一面就心生好感,但比外在更重要的是内在处事。她质朴踏实。疾风知劲草。她一直都很努力,默默地做着能做的一切,积累她能得到的一切资本,以防兴许会有的突变。
有时,皇后也忍不住感叹夏侯沛的神异,这种神异从她出生就开始显现,随着年齿增长,并未泯然众人,而是隐藏了起来,唯有身边亲近之人,才可从日常之中看到一点端倪。重华的风仪是她教的,她的内在却仿佛是生来就有的一般。她是皇子,她之所言所行,亦高贵而矜持符合身份,但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她从不以生在皇家而自傲,内敛低调地做她想做的事。
兴许是母亲看孩子,无一处不好罢。
皇后扶起夏侯沛,与她在一旁坐下,方问:“你已七岁,当明志了。你可曾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夏侯沛敛目,看着膝下的坐垫,道:“儿欲为诸侯王,带阿娘走。”
“你可做到前者,但做不到后者。”皇后冷静地指出。夏侯沛究竟不是古人,无法切身感受到古人对礼法的苛求,皇后道来,“我为皇后,圣人大去,不论谁登九五,我都是太后,既是太后,岂有不居宫廷之理?”
夏侯沛这才明白自己的天真。
今日受连番打击,夏侯沛迷茫过痛苦过,可她的本心,动摇不得。既然阿娘走不得,那就她留下。
夏侯沛抬起头,看着皇后,道:“那儿留在京中,与阿娘同在。”留在京中,会让君主更为放心,这应当,是能做到的。
皇后便有些迷惑,道:“你何必非要与我一起?”孩子长大,都会不顾一切地离开父母,到外闯荡,舍不得的只有父母,倒从未见重华这般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她的。
夏侯沛也不知道,她就是想要和皇后一起,她想了一圈,也找不到原因,便笑了笑,垂头道:“大约是,不见阿娘,便会心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