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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嘉敏前世任性,四个近身的大丫头,竹苓,曲莲,半夏,甘草,除了竹苓是九华堂出来的人她格外忌惮和防备,其余几个,都没有特别上心过,也就无从知晓,谁对她好,谁会为蝇头小利出卖她。
甘草跟她最久,从平城到洛阳,从南平王府到宋王府,后来萧南要了她去,许配给宋王府的下人,是哪一个呢?嘉敏恍惚记得姓陈,名字却想不起来了。甘草离开之后,她身边的,就都是萧南的人了。
竹苓是最先离开的。因为嘉敏防着,在画屏阁一直不得意,好像听说求过王妃,要留在南平王府不随她出嫁,王妃不肯落下薄待继女的口实,没有答应。后来到了宋王府倒是如鱼得水,迅速翻了身,配了萧南身边的侍卫总管,再后来……大约是跟着南下了吧,嘉敏不太确定地想。
嘉敏没有对她好过,所以也没指望过得到什么回报,但是在她的防备和猜忌下,竹苓都没有被她抓到过任何把柄,之后离开,也没有反过来落井下石,凭这两点,竹苓就是个可用的人。
曲莲和半夏都是犯了错被发卖掉的,具体什么错,嘉敏也记得不很确切,大约是丢了东西。半夏一声不吭就走了,倒是曲莲,扑到她面前哀求:“姑娘素知道我为人,怎么会监守自盗……”她说得没有错,嘉敏记得那是个酷热的夏天,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口干舌燥,精神倦怠,她知道曲莲不会监守自盗,但那又怎样?曲莲……不过一个下人罢了,为一个下人去违拗萧南的意思?不不不,她不会的。
她不耐烦地挣开曲莲的手:“你下去吧……我也不是大理寺的判官,哪里断得清你们这些弯弯道道……萧总管总不会冤枉你……我这里是容不下你了……到别的人家,莫要再犯这样的错。”
曲莲最后大哭:“姑娘好狠的心。”
后来嘉敏被迫南下,满街都是来围观的民众,有掷石头的,吐唾沫的,指指点点。恍惚看到曲莲,在人群里,一晃就不见了。也许是她眼花。嘉敏默默地想。眼下曲莲还是个梳着双鬟的小丫头,一脸天真地应付她的问题:“……世子勇武,又是和王爷一起去的,姑娘也不用太担心……”
在前世,嘉敏很少过问这些,嘉敏很少过问父兄的事,她总觉得,在沙场建功立业,是男儿本分,没什么可问的,所以也从来都不知道,上战场搏杀是多么危险的一个事,直到……后来萧南奉命剿匪。
嘉敏记得她见萧南的最后一面,更准确地说,只是一个背影,那时候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来看过她。他站在窗下,逆着光,身影模糊,但是声音她还记得。
他断断续续地说一些事情,一些以前的事,他说:“……其实我想过和你好好过日子,虽然我并没有喜欢过你,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其他……不重要。但是每每想到你对身边的人,竹苓,半夏,曲莲……这样冷心冷肺的时候,我就觉得冷,我会忍不住想,没有错你是爱着我,但是如有一日,你不再爱我,那么我会落到怎样一个下场,会不会就和对她们一样……”
“她们不过是些下人。”那时候嘉敏这样回答他。
“事到如今,你何必再找借口?你我之间,又还需要什么借口?”那时候嘉敏这样反问,“你赶走了她们,却怨我没能保住她们,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就算是我无情,难道王爷你,还是个有情人不成?”
那时候的嘉敏不肯认错——大多数的人都不会觉得是自己错了,除非有死去一次,再重来的机会。
“那昭诩呢?昭诩是你的哥哥,”萧南的声音更冷,“他出征,你没有送过他,他归来,你没有迎过他,他受了伤,你没有去看过他,连他死了,你都没有问过他怎么死的,元嘉敏,换你是我,这样一个冷心冷血的人,你敢付出真心吗?”
这些质问,嘉敏无言以对。
她当然记挂哥哥,她当然想问哥哥的死是怎么回事,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总以为,兄妹之间的感情不需要表达,她记挂着,哥哥自然就该知道,所以她理直气壮地没有过问过哥哥的行踪,没有给哥哥做过一次剑穗子,一只荷包。
如今想来……都是错。这些错,将哥哥越推越远,兄妹之间越来越无话可说,她抱怨哥哥对嘉言好,对自己冷淡,可是到最后,到最后的最后……宫道上,哥哥狰狞的面孔忽然浮上来,眼睛里的焦急与忧色清清楚楚。
嘉敏默默地扬起脸,这样,眼泪就不会滑下来。
如果……到如今只能说如果,如果当初和哥哥亲近,是不是可以多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可以不落得那样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