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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会种地的结发之妻告上了法庭。这个过程,托了多少人,耗了多少油,他也不在乎了,重要的是结果,是体面的院长夫人。判决书很快下来了,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张军判给张定山,大女儿已出嫁,不在考虑之列。老家的房产田地,全部归张定山的老婆,还补给她一万块钱,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拿到了判决书,张军搀扶着母亲,走出法院的大门,低头瞅着老实巴交的母亲,心如刀绞,声泪俱下。这个生他养他的人,没有多说一句话,被自己幸幸苦苦供养大的男人,毫无道理地抛弃了,就像脱下件衣服,她却笑一笑就面对了。张军仰天长啸:“不杀此贼,誓不为人。”他要为母亲主持公道,杀了那个狗东西。
离完婚的第二天,张定山来到女儿家,拖出张军,塞进车里,紧挨着坐下,一挥手叫司机开动车子,一起回到他的新家。车一转眼就到了。张军无奈地下了车,提着个行李包,走进了院子,来到所谓的新家。李学娟已经做好了饭菜,摆得满桌子都是。她满脸堆笑,接过张军的行李包,和蔼可亲地说:“军军,饿了吧,饭菜都做好了,正等着呢。”那样子,就像迎接放学回家的儿子。张军没有应声,却瞅着两个孩子,只觉得羞愧难当,涨红了脸。李学娟赶紧朝他们挥手:“快叫哥哥。”两个可爱的孩子,大约七八岁,齐刷刷瞪着张军,不敢动弹,不敢出声。张军凶神恶煞般的眼睛,就是狗见了,也不敢吭声。张定山进得门来,塌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宛如一尊神像,看着张军,威严地说:“跪下,叫妈。”张军咬牙切齿,扭曲了脸,无地自容,恨不得即刻死掉,他好似木头桩子,一动也不动,想动也动不了。李学娟赶紧解围:“定山,不急不急,别吓着孩子。”张军转身跑出了门,出了巷子,上了正街,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张定山站在门口吼道:“有种别回这个家。”
张军在城里转了两圈,天麻麻黑的时候,溜进了五金店,精心挑选了钢刀,付了钱,将刀夹在衣服里面,走出店门,举头一望,天已经全黑了,肚子空空如也,却没有丝毫的食欲。他逛到郊外,找了间残垣断壁的屋子,走进去,对着墙角散下手中的稻草,一头栽倒了。不善于表达的母亲,从开始到结束,没说几句话,也许她心里明白,开口都是多余的,离就离吧,大家都老了,孩子都大了,不用担心了,没啥牵挂了,活不了几年了。老东西,老不正经,老不要脸,忘恩负义,毫无廉耻。张军以为买好了刀,下定了决心,就能让老子付出代价,谁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终得到个事与愿违的结果。
拿着刀,照样搞不过他,张军丧气了,没信心了。长得牛高马大有啥用?连老娘都护不住,有啥脸面见江东父老?还不如扯根**毛,吊死了拉倒。他站在高高的青色古城墙上,面对水流湍急的长江,纵身跃下。既然生不如死,那就以死明志。他微小的身体,瞬间淹没在江水中,连一滴水花都没溅起,就随着波涛滚走了。然而天公不作美,无法达成他的心愿,他那顽强的生命,被无情地救活了。当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张丑陋无比的脸。
出院后,他住到了姐姐家,母亲第二天就去世了。老不死的跑过来,扔下了两千块钱,屁都不放一个,走出了大门。姐姐追出门说:“爸爸,你不来,我们不懂怎么弄。”老不死的说:“没时间,要开会,要出差,票都买好了,回家就走。”
安排好了后事,做头七的一天,姐姐抱着蛇皮袋子,坐在桌子边,捏着袋子的两个角,往上一提,抖了抖,倒出里面的东西,是纸票子和硬币。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硬币,放到中间,再张开双臂,把钱拢成一个圆形,宛如一个坟头。张军披麻戴孝,两眼布满血丝,痛不欲生。他低头瞅着满桌子的钱,眼睛里射出凶悍的光芒。姐姐说:“军军,妈说这是给你结婚的钱,还有一张存折。她老人家生前,每天都去煤场捡煤卖,我劝了七八次,她不听,就随了她,让她继续去,让她继续捡,也许,这就是她的精神寄托。”姐姐一边说,一边把纸票子抹平,叠整齐。张军握紧双拳,撑在桌子上,垂下脑袋,皱着眉头,苦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说:“几十岁的人了,还是国家干部,一点良心都不讲,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一点亲情都不讲,妈妈养他七八年,得到了啥?就是条狗,喂它两口饭,它也会摇下尾巴,何况是个人,越活越不要脸。我妈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幸幸苦苦,跟谁红过脸?亏待过谁?我妈没错啊,错的是那个老东西啊,错的是老天呀,我妈冤枉啊……”姐姐梗咽着说:“都过去了,都是注定的,改不过来了,别再记恨他了,他也一把年纪了,他也是鬼迷了心窍。再怎么说,他还是你亲爹……”姐姐话音未落,张军已经气血上涌,满脸憋得乌黑,噗的一声,喷出满口的鲜血。他举起拳头,通的一声砸到桌子上,满桌子染着红色血液的纸币和硬币,轰的一声飞到屋顶,再纷纷落到他的头发上,落到桌子上,落到椅子上,落到地上,好似撒下的冥纸,伴随着哗哗硬币落地的声音。他像头狮子,咆哮着,张牙舞爪,边捶桌子,边吼叫:“杀!杀!杀!”姐姐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抽泣着说:“你就是杀了他,又有啥用?还不是白搭上性命。”姐姐的劝说,对张军而言,成了另外世界的声音,他根本听不进去,也听不见,他已经被愤怒的火焰烧焦了。他疯了。
昏黄的路灯下面,掩藏着小路,铺着圆溜溜的鹅卵石,两边长着半人高的杂草,草里有个公共厕所,臭气熏天,蚊子满天飞,对边是个大水塘,被铁栅栏挡在外面。路的尽头就是张定山的家。张军趴在厕所边的草丛中,盯着巷口的路灯,一动也不动。
张定山的黑色小轿车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