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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得像千年不化的坚冰。吕六楼叔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孟聚毫无反应。他叹息一声,起身告辞,临出门时对孟聚说:“叶镇督的遗体……我们已经带回,交给了省属的人。听说镇督家里会有人赶来接收料理。这事大人您就不必担心了,安心养伤就大人卑职先告辞了。”
他正要出门,听到身后悠悠的一句:“谢谢你,六楼”
吕六楼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他的表情有点动容:“大人,您好好养伤,其他的事,就莫要想太多了。忧思太过伤身。说句该掌嘴的话。卑职觉得镇督大人对大人您有知遇之恩没错,但大人你豁出性命来救她。冲入魔族军中杀申屠绝为她复仇,这样的壮举,谁能做到?知道的人。谁不翘起拇指来赞大人您重情重义?大人,您已尽了力,生死有命。您莫要太过伤悲了。若您熬坏了身子,镇督在天之灵只怕也不会高兴的。”
看着吕六楼消失在门后,孟聚转过头来眺望窗外的明月,两行晶莹的泪水从他眼角慢慢的落下。
在这个世上,恐怕只有自己和叶迦南才明白,存在于彼此间的微妙情愫,绝非仅是恩义。
佳人香魂已消逝,此情世间无人知。只有我知道,她曾经爱过我。
太昌八年九月,北魔犯边,东陵卫东平镇守督察叶迦南阵没于靖安城下,朝廷嘉节忠烈。
一个女孩,她漂亮、活泼、顽皮,没到二十岁就死了,犹如一朵花蕾还没绽放就突然夭折。春花秋月,春
去秋来,岁月沧桑,江山变幻。十年、二十年后,谁还记得世上存在过一个名叫叶迦南的女孩子?
谁还记得那个女孩子的一颦一笑,她那如花容貌,她的悲喜,她的憧憬和爱恋?
思念绵绵无绝期,大雪中,少女的容貌已经铭刻进自己的灵魂。当所有人都忘记了她,她的墓碑渐渐被野
草荒芜,唯有自己孤独的珍藏着这段感情,直到停止呼吸。
想到这里,孟聚悲从心来,他泪如雨下,痛哭出声。
在家中休养了三四天,孟聚的伤势渐渐愈合,身体康复了不少。他开始能下地走路了,接见一些来访的客
人。但说来也奇怪,他昏迷的时候访客如潮,而当他康复的消息传出后,来访的客人反而少了很多,尤其
是靖安署的军官,除了吕六楼,王北星还有军情室的曹敏等部下,其他人几乎没见过。
靖安总管蓝正倒是常来,他每次都是带着郎中来,关切的问孟聚的伤势,谈笑风生。
但孟聚能看出,蓝正的眉宇间结着一层忧虑,愁眉不展。
孟聚几次问:“蓝总管,是不是公务不顺手?还是外边的战情不顺利?”
“没什么大事,孟长官您安心养伤就是。待你康复了,我们两个再好好搭档。孟长官,你在这边躺着可快
活,可把我累坏了。你可要快点把身子养好,出来帮我忙啊!”
吕六楼和王北星二人来得最是频繁的,他们每天都到。要不是吕六楼上午来,王北星下午来;要不就是吕
六楼下午来,王北星上午来,反正一个来了另一个就走。他们来孟聚家也没什么正经事干,就是陪孟聚聊
天谈笑,要不就是逗江蕾蕾和苏雯清说笑,或者无所事事的喝茶。孟聚接见访客的时候,他们总是很不知
趣的在周围晃荡,让孟聚觉得很不自在。
晚上,他们总有一个留宿孟聚家睡觉的,弄得江蕾蕾和苏晴雯两个女孩子跑去跟孟聚抱怨了几次:“吕长
官和王长官怎么赖上我们这了?害得我们睡觉都要拉起帘子。”
孟聚跟二人说:“六楼,北星,我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们不用天天过来看我,这样太辛苦,也耽误
公务啊!”
吕六楼憨厚的笑道:“大人,刚刚打退了魔族,署里正在休整,没啥公务呢。您知道的,我在靖安署这边
认识的人不多,除了您这,我没啥地方去了。”
王北星则是哈哈大笑:“孟长官您这里有好吃的,也有美女,我老王喜欢来啊!孟长官,您莫不是舍不得
好茶吧?”
“这个怎会,孟聚再穷,一杯茶还是请得起二位的。哈哈!”
孟聚打个哈哈,心下暗暗狐疑:他俩莫不了江蕾蕾或者苏雯清中的哪个?或者说,二人看上的是同
一个人,所以他们彼此有心结,很少同时出现?
若说刘真干出这种事来,孟聚一点不稀奇,但吕六楼和王北星为人都很稳重,这种登徒子行径来让他觉得
很不可思议。
他数次旁敲侧击试探二人:“六楼,你觉得江小姐和苏小姐,她们两个谁漂亮一点?”
吕六楼一脸愕然:“两位小姐都很好啊!大人您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北星,江小姐和苏小姐的双亲恐怕没于战乱,她们孤零零的弱女子,眼看也到了出嫁的芳龄了,我这个
当长兄(这个地方看不清)的也要留意她们的终身大事!你那边可有合适的好儿郎?”
王北星大咧咧的说:“大人,您别开老王玩笑了。老王认识的军汉不少,但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没脑货
,把两位小姐那么娇滴滴的女孩嫁给他们,那不是糟蹋了吗?
我说大人,要替二位姑娘留意终身大事,你要往靖安城里的官宦富商那边考虑,最好找个知书识字的良家
子,蓝长官跟他们熟,你该问他去!”
几番打探不得要领,孟聚也就放弃了:无非就是吃饭添一双筷子罢了。两个军汉饭量虽大,自己的身家还
是养得起的。
但渐渐地,孟聚现有些不对:不只吕六楼和王北星经常呆在自己家中,自己家附近还常常有些身份不明
的人晃荡着。他躺在床上养病时看窗外,现几个人影在门外的草丛中晃来荡去,开始他还没在意,但这
群家伙在那守了几个时辰还不走,孟聚才意识到不对。
孟聚开始留意家附近的动静,他越来越现问题。
晚上也好,白天也好,周围总有些身份不明的人在游荡着,门前门后,前前后后都有,他在陵署里散步都
有人若即若离的跟着,在家附近的树丛中,他甚至能看到黑色斗铠的金属反光。
孟聚陡然警惕,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被监视了。只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露出破绽?
在孟聚养伤的日子里,信和茶行数次派人送来了茶叶,有时是普洱,有时又是铁观音,有时又是茉莉花茶。
孟聚向吕六楼和王北星解释说,这是他订的货,不过对方现在才到货送来。
两人都说:“没想到孟长官这么风雅,喜欢收藏茶叶,大家都有口福啰!”
孟聚知道,这是易先生在催促自己接头的暗号。肯定生了很急的事,否则他不会这么连连催促的。但因为叶迦南的事,孟聚对易先生起了心结,而且现在被严密的监视,他更是有理由不去——去他娘的北府,去他娘的鹰扬校尉,老子现在在养病,哪都去不了!
一个风雪的深夜里,孟聚已经睡下了,门口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他醒来走出外间,却见江蕾蕾和
苏雯清都点着灯爬起床来,吕六楼也爬起来。
江蕾蕾想去开门,但被吕六楼拦住了。他挡住三人面前,目光炯炯:“我来开门——孟长官、江姑娘、苏
姑娘,你们都回内间去。”
平素憨厚的吕六楼,此刻却有一股森然的气度,他的气势凛冽的如刚出鞘的刀子。在三人惊讶的目光里,
吕六楼从衣裳里摸出一把波光流动的锋利匕,反手紧握,警惕的走到门后,将身子伏在墙边,喊道:“
是谁?”
“是我”一个低沉的男声传进来,声音有点耳熟,但是吕六楼先听出了,他惊呼一声,急忙开了门锁。
一个披着蓑衣斗篷的男子迅闪进门里,吕六楼探头出去望了一下,迅的关上房门。
那男人对着孟聚解下沾着雪花的斗篷和蓑衣,孟聚一声惊呼:“王兄弟,怎么是你?”
比起上次见面时,王柱明显的憔悴了,他的脸颊和眼睛深深地凹进去,颧骨凸起,眼眶深陷,眼中充满了
血丝,脸色蜡黄。他的右眼戴着黑色的眼罩,一道还没愈合的疤痕,从他右眼眉那边斜斜的划下来,一直
划到了嘴角,那翻红的皮肉触目惊心。
他朝孟聚拱拱手:“孟兄弟、吕兄弟,不好意思,深夜打扰!”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戴着黑眼罩的独眼刀疤大汉目露凶光,这情景真有点骇人,苏晴雯和江蕾蕾都吓得花
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