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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汗满面堆欢。但好话是不花钱的,脸皮厚些便成,酒却是要花大价钱的,这个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罗彦的蒙语说得半生不熟,也足以对付这种交流了。
古儿汗见不亦鲁黑汗心情大好,红着一张瘦脸,靠上前来凑趣道:“久闻贺兰可汗言及泽州那位安答,勇猛无敌,金人畏之如虎,不料还酿得如此好酒,实是难得,何不率部杀到到草原上来,与我克烈部合兵一处,塔塔尔人何足道哉?”
罗彦暴汗,这古儿汗还真不是一般的会出主意,若是杨再兴杀到这草原上来时,早已经扫荡燕云,直捣黄龙了,哪里还有什么金国存在?只怕塔塔尔人也早化为枯骨!只是近两年未曾返回晋城,也不晓得杨再兴积储粮草兵甲,已经到了何种程度,是否足以对金人一战?但按眼下形势,若是晋城军不动时,只怕蒙古大部先就会与金人交兵了,杨大哥会在泽州坐观此良机失去么?
此刻,罗彦固然在猜测,泽州府中却是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杨再兴耳畔只吵得哄鸣不休。
“杨叔叔,金人近月来尽起江淮间大军,集于开封,其数不下五万,以至邓、唐、蔡诸州空旷,若非对我泽州而来,哪里会有敌手?莫不是高叔叔前番大杀撒离喝所部,令那兀术有所察觉,才有此举动?”岳雷稍稍探得消息,自潞州如风似火般赶来,坐未安席,便匆匆问道。
杨再兴与洪皓、高林正连日相商,看如何应对,听得岳雷这话,都不觉苦笑。杨再兴递过一封上京来函,却是兀术帐下汉吏所书,上言:“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养军千日,必有用兵之时,闻泽州府颇备粮草兵马,今国家有事,岂可置之闲地?其令泽州军出大同府,伏龙虎上将军辖下,以候王命。”
岳雷大骇异,叫道:“此是兀术本意耶?侄儿以为兀术老贼虽昏瞆,尚不至错乱至此!杨叔叔不可中计!”
高林与杨再兴哈哈大笑,高林道:“兀术虽不曾指望泽州出军,只不过观我等动静而已,你杨叔叔早料定了,只是这番该不该出军,却在两可间,是以不能卒然定夺罢了。”
洪皓捋须苦吟,徐徐道:“泽、潞二州,眼下府库中银钱倒也有四千余万缗,若与大宋相较,只怕临安左藏中经年也未必有此数,按此说来,这仗也打得。只是泽州银钱本非二州所得,广系于南北诸州县,受制于金国者正多,若是开战起来,只怕是银钱再多也无用,那时钱不如粮,这项却少了些,眼下粮草,只够得大军一年之用,这还是六万余兵马所需,按杨大人之意,泽州军终须扩至十万上下,只怕这粮草还不足七个月便消耗磬尽,若那时尚未平定河北,则大人多年心血,便付之东流了!”
岳雷这才听出点味道来:“难不成杨叔叔打算就此对金贼用兵?侄儿还以为开封贼军大集,必是对泽州而来,只怕叔叔疏于防范,岂料杨叔叔早有定计!不过据洪先生所言,却未算尽——江南数十万大军,难道便不想收复河北?只须我泽州大军举动,金贼必大乱,何来兵马据守江河?那时只须一旅王师渡江北上,必势如破竹,当可直捣黄龙!又岂是我等孤军作战之局?若据侄儿所料,不须七个月,早已经平定河北了,那时节据燕云而拒胡马,还有何人可以正眼觑河北一寸土地?”
高林大是讶异,赞道:“岳二爷今日不同往昔了!晓得筹谋大局。只是杨大哥早已经计算过此节,只怕未必如岳二爷所料,江南朝廷中,倒是打的偏安主意多些,只怕便是江淮间诸城池空无一人,只须兀术一纸薄笺至临安,满朝文武无人敢妄发一兵一卒!”
杨再兴放下案上地图,在堂上来回踱步,停下来时,面对远处薄雪遮蔽的太行峰峦,大是不甘:“金人北上,河北空虚,本是用兵时节,只是罗彦处来书所言,蒙古诸部,总共也足一万骑兵马,平了塔塔尔人之后,哪里还有许多力气与金人较量?再过二十年,或者草原上将有王者兴,眼下却是给金人、塔塔尔屡次清剿,部族零落,还不成气候,虽有克烈部崛起,还不足与抗金军全力扑杀。若是我泽州大军举动时,兀术哪里还敢久滞于漠北?必要亲率大军南下,与我决战于中原,那时我军进退失据,南下为朝廷主和之辈所不容,说不定便函某家首级至上京请罪,北上则四面是敌,转战城池稍多些,连可分而据守的兵力也无,如何是长久之计?大好机会,白白错过,如何甘心!”
岳雷见杨再兴扼腕叹息,慨然道:“练兵千日,终须一战,金人既然已有劲敌搅扰,无论胜败,必大有折损,那时我等再发动大军也不晚,杨叔叔何必烦恼?”
杨再兴却摇摇头:“这两日来与高兄弟相商,便正为此事烦恼——那蒙古人是万万败不得的!若是蒙古人一败涂地,金人已无后顾之忧,挟得胜之师,说不定便要大举南下,若再取了泽州钱粮去,江南危矣!于今之计,虽不可贸然用兵,却须令金人不敢南窥,总要让其与蒙古诸部厮杀些时日,才可为我泽州军争取时间,再扩大些兵马钱粮,方是上策!”
高林道:“这个却难!总不成遣一支兵马北上草原,与那金贼厮杀,若是大军出泽州时,只怕未至草原,便已经被金人所灭,哪里能够帮得上忙?”
岳雷听得心痒,突然跪伏下去:“杨叔叔若肯听侄儿一言,侄儿愿为行商,送一批丝、茶至大夏!”
杨再兴、洪皓听得一愕,高林却是大惊:“这个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