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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一名汉子将罩袍掀开,却是岳雷,拱手对任之才道:“先生受惊了,若非先生应对妥当,两下不曾交兵,小子本当诛尽这队番贼,才消得心头之恨!”任之才口中不敢反对,却在心中大骂:“你若逞了英雄,这数十骑倒也罢了,只怕惊动府中大军,这数百口人便是丧在你的手里!”还好在这便是最后一次与金人险遇,此后再无风险,直到任之才恭恭敬敬将岳雷等人送出黑山威福军辖下关口,看到这百余骑纵马径入大草原,才松了一口气:“杨爷这差使,当真不好办得很!”
罗彦接到岳雷时,已经是三月底,草原上冰雪消融,绿意萌生,按忽图刺大汗之令,春草冒芽时,便须率大队至金帐听令,见到岳雷率百骑赶到,贺兰可汗麾下凑足了千骑之数,不由得大乐:“岳二爷不在潞州纳福,却要来漠北受这遭罪,罗某幸如何之!”
岳雷也开颜道:“闻说贺兰可汗在草原上名扬千里,侄儿冒昧,想来打打秋风,看能不能各附骥尾,侥幸杀得几名金贼,也胜却在那潞州城中,贼子们退避三舍,不敢来犯,闷得难过!”
当下岳雷率众随罗彦前往不亦鲁黑汗处,合兵共达三千五百骑,才一并开往忽图刺金帐听令,岳雷在潞州勤练兵马,自恃远过所见金军兵马,待见到克烈部与汪古部汉子勇悍,才不禁咋舌:这些汉子远比泽、潞二州兵马精壮得多了,加上胯下骏马精良,这等精兵,实胜过岳家军规模!不盈月,忽图刺金帐外聚集七千余兵马,连去冬折损的兵马也多补足了,大军遂发往塔塔尔部所在草原而去。
兀术得完颜亶授以军国之事,自然不敢懈怠,见杨再兴处来书,道是:“太行多山贼,某家兵马尚不足以却之,若遽然离境,恐生不测之祸,惟阁下审之”,早晓得杨再兴必不肯出兵,保不过欲观其应对尔,眼下细作与这书信同至,都道泽州军无所动作,当下令开封府所集大军急卦大同府听令,欲自中京调兵往北,为塔塔尔人后援。
其时江淮间金人兵马大举调动,哪里瞒得过沿江诸镇?四月初,王德第一个遣细作往返于邓、唐、蔡诸州府间,待察查得虚实,不由大喜过望,数日之内便送急札至韩世忠府上,书云:“近闻金贼以漠北为患,上京危殆,遂集江淮兵马,至燕云以北应用,致江淮之间,数百里无金骑出入,只得汉军数万勉守诸城,关防之事,形同虚设,此诚国朝用兵之时矣,若得五万精兵,必可渡江径扫河北地面,金贼南北俱患,无暇兼顾,便收复幽燕也非难事,惟事关国朝兴衰,不可轻决,惟恩相一言以释疑。”
韩世忠此时行年五十有七,虽不足言衰迈,却早已经在西湖边上销耗尽雄心壮志,得书后与夫人相商良久,皆道这机会百年一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大宋眼下还勉强有可用之兵,凑得出这五万之数,若再偏安得几年,兵马器械皆不晓得会堕坏成什么样子!但前者有张浚榜样,朝中大臣噤若寒蝉,哪里还敢轻言战事?踌躇良久,也沈得王德书中之意,毕竟统军将帅贸然上书求战,总是朝中不容,不过是通过自己,想在朝中设法,将这出兵之事寻出点苗头来,看赵构是何意思了。
梁红玉思之再三,提醒道:“何不请王太医过府相询?”
当今王太医长得出入宫闱,颇为赵构信重,这王德却是他的螟蛉子,按理也不可不问。岂料这王太医将小半壶“晋城老窖”喝下肚去,红着脸正饶有兴致地看韩府上歌伎表演,却听得韩世忠以“渡江出兵”之事相询,遂作不支状,吱唔数声,鼾然睡去,再不肯多说半个字。韩世忠无法,只得冒死进宫,打算亲自探探赵构口风。
“这牛蛮子!直如此可恶!”还在垂拱殿外,韩世忠就听得殿内赵构的狂吼声,以赵构的一贯稳重,这样骂人还不多见,骇得韩世忠一阵侷促,不敢遽然入内,宫中内侍却只是相催,不得已才悄悄进殿,只听赵构还骂个不休,而秦桧早已经立在那里了。
“偌大鄂州,竟没个懂得识大体的军将么?哼!‘责家小至临安,率部过江,不计死生,必取开封而后返’!牛蛮子以为他是什么人?若坏了和议,天下何人吃罪得起?兀术还道大宋守信,方才撤去重兵,此正与民生息之时,如何又要生事?”赵构一边怒骂,一边将案上一面奏折狠狠抛到地上,只差再踩上一脚。
那秦桧却忙奏道:“陛下,沿江诸镇,倒只有这鄂州地面上方有出兵之策,其余诸镇不曾妄动,于今之计,须遣得力重臣,往鄂州抚军,以免更生事端,然后徐图换将帅之事,以免兵将有变,诚非大宋之福!”
韩世忠听得此言,隐隐将一顶“据鄂州作反”的大帽子扣在了牛皋头上,不由得心下一寒,更不敢将王德之意奏上,正在踌躇间,却听得秦桧笑道:“王爷在军中威望素重,陛下也必肯以心腹相托,未审王爷肯代天子往鄂州一行否?”
韩世忠还在张口结舌间,却听那赵构恍然大悟般,叫道:“不错!若是别个大臣,朕还不肯放心,那牛蛮子历来不是个讲理的,若非韩卿去,只怕也不伏王命,韩卿可愿担此重任?”
韩世忠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勉强躬身道:“惟陛下所命,老臣敢不竭力以赴!”
当下秦桧领命拟旨,着牛皋一兵一卒不得妄动,家小自然可以迁至临安,本人也须入临安觐见奏事,军中一应事务,权由林大声代署,韩世忠却成了宣旨的天使。
眼看一切已成定局,韩世忠临出殿时,赵构居然没忘了问一声:“韩卿进宫,有何事要奏来?”
韩世忠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