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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胖子。想起老娘、弟弟死前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他每隔几天都忍不住从炊事班偷拿回小半碗大片的红烧肉,然后偷偷做了纸牌位,摆在前面供奉,直到被班长发现教育一通,才改了这个习惯。
没有人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他,也没有人因为偷拿红烧肉的事责骂他,几乎每个战友都有同他一样悲惨的过往,诉苦大会上,所有人的眼泪总也流不干,而在以前,却总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经干涸了。
同绝大多数战士一样,梁满仓喜欢这样的生活,也更痛恨那些曾压迫催逼他们的军阀、狗官及地主恶霸。他要复仇,要像总司令说的那样,摧毁这个人吃人的旧世界,要让所有人都能拥有同样的幸福生活,即便为此牺牲了,那也是很有意义的。班长曾经冷不丁说过一句话,有意义的死比无意义的活着其实更有意义,这句话好像很高深,所以他一直记在心里。
梁满仓一边想着,一边透过瞄准镜观察有无敌情。突然,他发现夹皮沟子入口处的公路上,从土坡后转出一个陇东军士兵,继而,越来越多的陇东军士兵进入了视野。
“敌人终于来了。”吴安平握着望远镜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这是他的处子战,不激动才怪。
敌军先导连那个连长是个老兵,参加过无数战斗,虽然作战不勇猛,但却有丰富的逃跑经验,一有危险,他就会头皮发麻,就因为这个他逃过了无数死局,并且资历越来越深,终于干上了连长。
不知道为什么,进入夹皮沟子之前,他就感觉头皮发麻,这种濒临危险的直觉让他极为不安,本来想向团长报告自己的想法,可刚转过弯,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就消失了,夹皮沟子内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他这才松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多心。
征税团的团长心中正兴奋,直接陇东军士兵喊道:“快到西峰镇了,大家都走快点。告诉兄弟们,西峰有的是钱,我们就是专门去那里收钱的,镇守使吃肉我们喝汤,没十几万大洋别想打发我们兄弟。早到早发财,到时候又有功劳,又有银元,更不会缺女人和烟土,兄弟们再使劲乐呵!”
陇东军士兵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行军速度却未见改善。团长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他不但贪还总是一毛不拔,什么都往自己怀里捞,却从不漏半点油水,什么一起发财之类的话,根本没人信他。
不急不慢,这团陇东军全部进入了夹皮沟子。
先导连连长的头皮突然麻得厉害,他立刻明白刚才自己疏忽了,这里不但有危险,而且危险程度很要命。他再不迟疑,马上喊道:“停止前进!”话刚出口,就听到一声枪响,他刚感觉自己的脑袋猛地一疼,就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百米外,梁满仓低声欢呼一声,然后在狙击位一旁的地面,自豪地写下“正”字最上的一横,这是他的第一个战果。
战斗全面打响。
无数炮弹呼啸着落入谷底,在敌军周围接连炸响,弹片乱射,只要陇东军不幸碰上,不是断臂就是残肢,甚至还有几个被削了半片脑袋。机枪阵地上,轻重机枪清脆与沉闷的“哒哒”声连成一片,几十条火舌疯狂喷射,许多陇东军被一连串的子弹击中,巨大的冲击力将满是血洞的残躯带得东倒西歪。
敌军被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力打懵了,待反应过来,纷纷趴在地上,有的还想举枪还击,但立刻成片的手榴弹就飞了过来,离炸点很近的那些陇东兵不是被炸晕,就是被弹片撕裂。
公路两侧七十米处埋伏的步兵也纷纷开火,刚开始有些忙乱,打得不是很准,但几枪过后,一些战士就找回了训练时的状态,只要二拇指头一勾,“砰”地一声响过,对面总有一个敌人应声倒地。
敌军团长骑的马被弹片割断半个脖子,倒在地上直抽搐,他藏身马后,疯狂叫道:“弟兄们快撤,沿来路突围出去!先开路的有赏,一个人五十大洋!这次绝不扒瞎!”他刚喊完,就觉头皮一冷,抬眼看,不知道是谁的天灵盖子整个飞了起来,随即便失去意识,脖子搭在马身上,脑浆流了一马肚子。
梁满仓又是一声欢呼,身旁的“正字”已经写到第四笔。
真有不少陇东军听到团长招呼,朝来路狂奔溃逃,其他人见山坡上火力凶猛,也想到要沿沟底从两侧端口突破伏击圈,于是残余敌军便分作两股,朝夹皮沟子两端猛冲过去。
但很不幸,突击团的坦克这时已进入攻击位置,每边十二辆,沿着平西公路两侧,向夹皮沟子中间开始狂飙突进。坦克炮没必要用,只一挺车载重机枪“哒哒”作响,疯狂扫射,便断绝了陇东军残兵的逃生之路。
“怪物啊!”有敌军都被吓傻了,扔掉枪抱头鼠窜却根本不辨方向,没跑几步,就被枪弹射中,一头栽倒,捂着创口挣扎求活。
吴安平对肖澜道:“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一场屠杀。好了,没必要再打下去了,让战士们喊话招降吧。”
肖澜应声去传达命令。
过了几分钟,就听见漫山遍野响起“缴枪不杀”的喊话声,敌残军听到有活路,立刻扔掉了手中的枪械,蹲在地上等着做俘虏。很快,夹皮沟子里除了未散的硝烟,便再听不到任何枪声。
保障团开始打扫战场,吴安平也走了过去,却看到一个陇东军双目呆滞躺在地上,捂着胸口一个茶杯大小的血洞,口中喃喃喊着什么。他走进一听,终于听清楚了,那是两个不断重复的词语:“阿娘!阿娘!”
这狗日的军阀!这该死的战争!